水井乃是一口枯井,底下漆黑且深,隐有风声。
段离章往水井下头喊了两声。
黑雾猛地窜上来,好似早就等不及了。
眨眼间,陆眺化为人身。
他一眼注意到了在场的另一男修。
死在陆眺手里之人不计其数,他很少去记手刃过的修士面貌,但此人,他记得非常清楚。
陆眺眸色一沉:“金裕留?你怎么还活着?”
金蝉脱壳。能在他面前成功玩上此计谋之人,少之又少,不愧是金大阁主。
金裕留勾唇,也不客气:“幸会。你活着,更是修仙界一大憾事。”
段离章同金裕留通过气,这邪修种种,金裕留已知七八,包括那让他来去无踪的敛息法宝,已是落入她手。往后他要防这邪修,比之前容易,再无惧追杀。
段离章不担心这俩人见面即撕斗。
一个有伤在身,一个被她抢了保命神器。都是修士,何时化干戈为玉帛,何时欲除之而后快,心里均是有数。
约法三章后,金裕留先行离去。心腹大患已消,既然决定恢复身份,西洲兰氏这边的生意,他还需要去亲自交代一二。
陆眺瞅着金裕留金光遁走,一脸哀怨,试图挑拨离间:“仙子怎不怀疑是他造谣你?这人不过是嘴上答应的好,放他回去,鄙人再无好日子过。”
金大阁主不动手,不代表不让别人动手。很快他陆眺之名,应是会出现在孽业榜上了。
段离章不以为意:“我认识金裕留的时候,已经是玉面血魅了。在我落魄时,金大阁主视我为金鼎阁贵贵贵客,比起你这邪修,我自是偏向他。何况,你这邪修过得如何,与我何干。”
虽然很难置信,但金裕留真就愿同她金诚合作。有储物戒中的灵石宝山镇她的心,段离章想疑心也难。
金裕留的忠诚,可是经历了一千年后的验证结果啊!
贵客?陆眺嗤笑。
她对男人还了解得不够透彻。
美貌或许于无情道无用,对寻常道修却是诱毒。天道有眼,造她出世,必有其深刻用意。
被她扎心,陆眺一刻也不想待了:“你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段离章笑着看他:“怎么走啊?要我送你吗?”
“仙子不就是想套鄙人底牌。”陆眺霎时恢复了那张俊美而自负的脸,他舔了舔唇,嗓音暗哑:“满足你。”
袖袍一抖,露出半臂,腕间银镯泛光,其上镶嵌着无色石。
黑色旋涡一息即成。
“……”
段离章见陆眺遁走,沉默了一会儿——那镯子,好眼馋。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眺这厮,实在难搞,黑胖虫说给她就给她了,原是底牌丰富。
他之邪修大业,莫不真要成事?
这修仙界,怕是真要变天了。
陆眺并未走远,直上雷云。
一身华服的友人收到了传讯,已是在约定的地点等候多时。
华服男修衣袂迎风,犹如姑射神人,手做起伏之势,隔空把控着一只银色棱面球,为其渡入灵力,缓缓放置于云层之中。
随着云雾的时隐时散,得见枫兰仙城上空,有无数这般大小的银球接连成串,雷丝萦绕。
再仔细一看,枫兰仙城中的滂沱雷雨,竟是由此物引动。
华服男修侧目,淡看了情场失意的陆眺一眼,复又盯着脚底的枫兰仙城:“先前说是一日。”
“……你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嘲我?”
“陈述事实。”
陆眺信他这冰山脸没有嘲弄人的心思,关注起正事来:“到底弄成了没。再提醒你一句,城中有三元婴,莫要被人率先觉察。”
“任何灵力都需五行灵窍感应,本源不同,他们察觉不了。”华服男修话说的自信,神情依旧淡漠:“不过我也要再次提醒你,此事,你做不成。”
陆眺鼻息轻哼,大有不信之意:“不试试,又如何知晓?”
“万物流向,皆有算法。”华服男修没有反驳,因他已看到结果,“你若是想看,也只能看到身为局中人的无力。”
“什么时候动手?”陆眺岔开话题。不想听的话,就少听。
华服男修思考一瞬:“你得去闹一点动静。”
陆眺眼皮一跳:“为何?”
“虽然察觉不到灵力波动,但我们是在元婴头顶上做法,这声音,恐怕还是能够听得到一些的。”
“……”
“何况,你要成事,姑且挑个良辰吉日。”
“你是怕她恨不死我?”陆眺有时候觉得,这人看似无情无欲,却有爱好看戏的嫌疑。
华服男修看破他:“你不也正想做这事么?”
他不过是给了一个更正当的理由。
兰氏神机大凤之上,负责监天的修士已是觉察到雷雨迅猛,应是有异。
但隔日雨过天晴,又无灵力波动,遂不曾深究。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长公子的大婚。卜卦问天后,确认了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