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魂情蛊的子蛊被激活,苏纵仪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懂得了何为“知足常乐”。
苦寻千年,与爱人重逢,更得到了陪伴她身侧的准允,苏纵仪已别无他求。
恬静释然的心境下,幼时被迫吃下的那条恶心的红虫,也变得可爱起来。
神魂之内,母蛊已化为了一颗小小的心脏形态。
一端是他起伏的心跳,另一端牵连着爱人所在。
这是他的情丝。
鲜红明亮的一缕,是他无忧无怖的底气。
有了这一抹鲜红,旧事皆呈昏黄之色。
因此,他再也不恨合欢宗了。
苏纵仪御风而来。
一双赤足缠纱绕铃,轻踩枫叶,仿若点水,而后徐徐落下,于巨丹枫最高处枝头站定。
星河灼目,无端给人一种独占琼楼,可举手捞月的错觉。
月儿却是离得那般远啊。
自古嫦娥爱少年,旧人颜色浓艳,又如何抵得过新人如那新芽抽长,令她耳目一新?
苏纵仪自认心智坚定,断然不会被外界所扰。
绝不会、在意她身边有几个男人。
“……”
但他抿唇,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
你侬我侬的男女无视他的到来,甚是气人。旋即迁怒,又重新恨上了合欢宗。
苏纵仪遥想当年,他吞下神魂情蛊,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合欢圣子,宗门女修们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表象之下,却是母蛛结网。
而他不想被捕食。
于是,他独自修习合欢秘法,结成金丹。
但那时他已成年,身体、修为,皆具备了成为“合欢圣子”的所有条件。幸而,蛊虫蜷缩在他之灵芯之中,犹如死物。
蛊虫以情为食,需圣子动情,情蛊方能辅佐合欢秘法,令双修事半功倍。
反之无用。
苏纵仪早早看穿一切。若是长留合欢宗,一旦合欢宗主失去耐性,他只会成为炉鼎。不仅做不成修士,更做不成人。
每每浮想心法画面,他便止不住的犯恶心。
他跪拜,但他不从!
好在他的皮囊万中无一,不论男女,皆是对他耐性十足。他要散心,合欢宗主便让他去散心,不过是笃定他跑不出南洲,跑不出她的手心。
直至他遇见了玉莲衣。
妖艳瑰丽的南洲雨林里,她似一道破开油苍笼罩的天光。
还是一柄出鞘即伤人的无情剑。她不仅替他赶跑野猪,还杀了一直尾随他的合欢爪牙。
白裳在他眼前落下。
纤珪挑起他的下颌。
她旖旎的目光似羽般在他身上刮过。
沉睡的蛊虫,蓦地有了动静。
它兴奋地张嘴,咬他一口,好似在告诉他:对,就是这个女人,我要这个女人!
后来苏纵仪顿悟了,哪是什么蛊虫在说话——是他的心在叫嚣。
玉莲衣爱他皮囊,云雨覆身不过是水到渠成。
但他自作主张,将情蛊种下。
圣子先失元阳,后失情蛊,再回合欢是死路一条。
但苏纵仪无惧,至少他选了自己喜欢的。
或许做鬼也好。
不论她去哪里,走多远,他都能沿着这条情丝,找到她……
找到又怎样,还不是要看她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为什么!为什么神魂情蛊没有让他所爱独爱他一人的功能!?
还不如普通的情蛊!
垃圾!
好气!
苏纵仪冷笑一声。
他带着个人情绪,怪声怪气道:“枫兰仙城都要大难临头了,兰氏长公子怎么还有闲心谈情说爱。”
“苏纵仪。”段离章眼皮没抬,语调疏懒,“罚你三天不许说话。”
要做她的道侣,就要守她的规矩。沾酸带醋,亦是要看场合。
他这一开口,月下枫的浪漫气氛都被他破坏殆尽了!
苏纵仪偏不:“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便这般待我。”
笑人,这女人才舍不得罚他。哪怕当年骗他,如何不是怕他伤心?
离开南洲,离开他,她定是多有不舍。
他这皮囊便是这般好用,他心里门清。
“……”段离章敷衍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段离章不把苏纵仪的态度当回事,那是她同道侣的相处之道。
兰若戌却不能怠慢合欢圣子。
何况,他也没有当着老相好调笑的癖好,若是苏纵仪当真有要事转达,不能延误时机。
遂是抱着段离章飘然落地,唤出了茶座相邀:“前辈,请坐?”
“别管他。”段离章仰面,见苏纵仪仍是一脸傲娇立于丹枫上,她笑一声,朝树上道:“你挂在上头挺好看的,千万别下来。”
苏纵仪浑身逆骨,即刻跳下来。
他一屁股挤开兰若戌,在她左手边落座。
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