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林佑安低头看了一眼。
手肘下,一缕长发绷直如弦,正在诉说委屈。
他不动声色抬挪了一寸。两人位置一上一下,随着男人动身,他的长发也从他肩头滑下,垂于她胸前。
是个极好的报复时机。
段离章反手捞起,用力一扯:“你说呢?疼不疼?”
林佑安的脑袋毫厘未动。
汇日神镜把他的皮肤晒作铜黑,逆着光,绒绒的一层轮廓。
剑眉敛浓,五官略有模糊,唯有一双凤眼金亮恒定,清明如照,倒映身下女人绝色容颜。
“……你不疼?”
段离章疑惑出声。
这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林佑安嗯了声。
“没什么感觉。”
“……”段离章存疑,再次使劲:“这样呢?”
“你扯断了也没用。”林佑安控住段离章的手腕,声线低沉,“我从来不知,什么叫做疼。”
他痛觉弱于常人。入道后,皮肉如有覆铁,更不知什么叫做疼。
此事,林佑安从未告诉任何人。这一份特质,他自幼融入肉搏技巧,也是他出其不意的制胜之法。
段离章指尖勾他头发,又甩开:“无趣的很。”
原身旧日的记忆有迹可循,说明他所言非虚。
当年封印松动,她夜游魂时,亲眼见证过他命悬一线。少年人脱险后,浑身是血从地上站起,也没喊过一声疼。
思及此,段离章忽的发现,林佑安此人,好像一直很拼命。
修炼亦是。遂是了然:“佑安,其实你很想修仙吧。”
林佑安没有否认。
为了修仙,他私下谋路良久。
段离章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他了。
她沉吟道:“段小姐当年想要修仙,同你有关系?”
林佑安仍旧没否认,只陈述事实,提及他之青梅竹马,语气冷淡得犹如修的无情道。
“她使我银钱,让我替她买话本,我不过是照她话做。她要寻仙,段家没同意,只有找我帮她,我如她所愿。”他知言多必失,本不想卖弄心思,却只想同她道明,“亦是如我所愿。”
那日与混混斗殴,伤了手骨,也是他有意为之。
到达陵城的当日,林佑安便打听了陵城分舵背景最硬的人是谁。
虽然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资质如何,但是引起注意总是没错。
谋事,在人。成事,不在天,在己身。
林佑安唯独没想到,原身修仙资质竟差到无法入宗,最后迫使三人分道扬镳。
但若他不去闭岳宗,留在陵城,于那鬼魅般的女人会是无用之人。
女人反复入梦,哄他开窍修仙,不就是要他有用?他也读过不少话本的。
那么,照做不误便是。
段离章默默看了林佑安一会儿,全然找不回少年的影子,忽的笑起来:“你自幼有主意,如今成了修士,只会更甚。”
如林佑安所言,三年前,原身想要踏上寻仙路,段家并未同意。
原身策反了林佑安兄妹,从凡人界溜出段家。
林佑安当年亦有脱离段家之意,将计就计。
“这条路,我自己选的。”
选了这条路,自是要走到底。
不做奴婢,不做蝼蚁,便做仙,或作鬼。哪怕九死一生,他也要一试。
路在他脚下。他心有所感,有什么在终点等他。
叩仙路不难,却也不容易。
没有九九八十一难,却有深山老林的危机四伏。
除了防吃人野兽,还要防莫测人心。
林佑安信不过叩仙路的人,领着两女远远跟在大部队后面,各自为营。
原身正直纯良,林晓菁活泼天真,均是不谙世事。林佑安比两女年长三岁,随段家武师护过几次镖车,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人,辨识过多年的丑恶人性。
一路走过,流血流汗,皆负于林佑安一人之身。
那些日子,林佑安从未睡过完整的一觉。
两女相拥而眠时,林佑安保持半寐半醒,独自守夜。
在野外,人群如兽群。没人分得清,窸窸窣窣趁夜来袭的,到底是野兽,还是昨日有过几句笑谈的老乡。人睡太沉,隔日身首异处的不在少数。
不融人群,当然有不融的好处。他们避开了一场内斗,一场病疫。
但得失参半,他形单影只,危险逼至眼前,无人相帮。
幸好,他的痛觉比常人弱,伤势不曾影响他的反应速度,两两肉搏时,他总能出其不意,使出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绝招。
他用这个办法,杀过伺机而动的孤狼,引狼咬臂,趁机掐碎狼的喉咙。
也有半夜偷袭不成,反死他暗匕的倒霉鬼,他拖行人尸数里,扔进湍急的河。
但也有实力完全不如对手的一次。对方也是习武之人,壮年且用刀。
刀横在他的胸口,他被对方压制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