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龙游浅水

“独坐幽篁里，听雨落尘埃，心随万物寂，剑气自悠哉。”

龙靖江手中“听雨”出自大周朝末年铸剑宗师柳无痕之手。相传其每逢春雨初降，便集天地之精华，取晨露为魂，熔天外陨铁为骨，耗尽十载春秋，终得此剑。

彼时，国破山河碎，烽火连三月，柳无痕心怀家国，因剑体轻若鸿毛，寒光如水，恍若雨珠凝固，又似雨声潺潺，故为此剑赐名“听雨”，寄望此剑能成为平定天下，护佑苍生的利器，以剑为笔，以雨为墨，让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重新萌发出希望的嫩芽。

而此时此刻，龙靖江不得不鼓足气机，以保“听雨”不被桑钟鸣“血饮”剑上怪异血雾腐蚀。一剑刺出，血雾中吸力渐涨，龙靖江剑式一滞，微微皱眉。

桑钟鸣剑意随心，一瞬之机，血雾凝炼，化作锋芒，朝龙靖江右肩斜斜刺去。

面对这厚实一剑，龙靖江身形不退反进，回旋之间，剑光如溪，潺潺绕身，守得一方安然。

两剑相遇，一如春雨之细腻，一如血海之汹涌，一静一动，一清一浊。

“龙靖江，方才你那雷霆万钧之势，方显男儿本色，如今这缠绵悱恻之态，岂不让人心生遗憾？不够，还不够！”桑钟鸣语带激昂，字字句句，无不是剑意奔涌，手中长剑在每一次挥舞中，愈发沉重，力透剑尖，直欲将这天地一分为二。

雨，自九天之外，悠悠洒落，仿若天地间最细腻的笔触，在浩渺人间勾勒出一个个万千小世界。那雨，不急不缓，恰似世间万物的轻声细语，伞开，每一柄伞下，皆是红尘男女的轻声秘语，藏着前尘往事，也匿着未来期许。

褚东秋回来了，立于这雨幕之下，手中握着一柄油纸伞，伞面上绘有山川河流，云雾缭绕，背负白芷，仰头观战。

“铮”！剑鸣裂空，穿云裂帛，龙靖江守如磐石，却难掩风雨飘摇之象，桑钟鸣一身战意，炽烈如熔金锻铁，招数迭出，诡奇多变，如同夜幕中乍现的惊雷，一击重若泰山，直压得龙靖江手中的“听雨”鸣响不绝，剑身竟受不住那股蛮横之力，碎裂一角，飞散空中。龙靖江身形随之晃动，一抹血色悄然攀上唇角，如同战场上绽放的凄艳花朵。

龙靖江翻身站定，缓缓吐息，将胸中翻腾的气血平复，双手握剑，剑尖点地。

“桑兄言重了，武道之路，万般法门，千种景致，各有所求，各有所悟。”龙靖江淡然一笑。

“吾之所持之剑，非为杀戮而生，乃愿共天地同呼吸，与万物共命运，求索的是那风雨同行之境，和谐共融之道。”言罢，龙靖江轻轻抚过手中“听雨”残破的剑身，仿佛在安慰一位并肩作战的老友。

龙靖江闭目凝神，周身剑气萦绕，“听雨”剑身虽残，却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剑意坚韧，共鸣于天地之间。雨，沿着剑身细腻纹理滑落，归于尘土，每一滴都似敲击在心湖之上，荡起层层涟漪。他闭目沉思，心随剑走，剑由心动，渐渐地，那破碎的“听雨”剑在心灵深处被重塑，剑意与雨意相融，化为无形之剑。

龙靖江豁然开朗，睁开双眸，目光如炬：“剑非剑，雨非雨，一念起，风雨同舟；一念灭，万物归宁。”声音不大，却在雨声中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似是剑道真谛，又似人生哲理。他深吸一口气，再吐纳之间，天地间的雨水似乎都被牵引，环绕周身，形成一道道细微的剑气漩涡。

桑钟鸣见此，面容凝重，瞳孔微缩，内心却是波澜壮阔，难以自抑：“龙靖江，你这是……”话语未尽，他已知答案，是震惊，更是难以置信的赞叹，“临阵悟道，意念所至，一念花开，剑随心现，好个意显境！好个龙靖江！快哉！快哉！”

忽的，龙靖江欺身上前，剑尖所指，气象万千。

桑钟鸣肌肉虬结，全力催动体内气血，血饮剑光芒暴涨，血饮剑光冲天，空气似被撕裂，发出细微的呼啸，硬生生在雨幕中开辟出一条剑路，与龙靖江“听雨”相抗衡。

“你输了。”龙靖江淡淡地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他并未下杀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桑钟鸣的回应。

桑钟鸣闻龙靖江之言，面容扭曲，仿佛被龙靖江这份超脱与从容激起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野性与不甘。他怒喝一声，全身衣袂猎猎作响，血饮剑光华暴增，不再是简单的剑影闪烁，而是化作了漫天血色剑雨，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每一滴血雨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要将这方天地间的光明与黑暗一并吞噬。

他狂笑，笑声中带着几许癫狂，几许不甘，更有几分对自身剑道的执着与自负。周身血雾更浓，血饮剑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一尊杀伐无双的凶神，每一次挥动，都有雷鸣之声，空气炸裂，空间颤抖，仿佛连雨滴都在瞬间被蒸发殆尽。

面对如此疯狂的桑钟鸣，龙靖江依旧不疾不徐，“听雨”残剑在手，却似乎有了一种超乎剑本身的力量。龙靖江缓缓抬手，那残缺的剑尖轻点，竟有如山岳般沉重，又似羽毛般轻盈，恰到好处地挡下了桑钟鸣铺天盖地的攻势。

雨幕之中，桑钟鸣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他不再局限于一招一式的对决，而是整个人化作了一道血色风暴，席卷向龙靖江。他的剑意，此刻已经脱离了剑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