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浓墨重泼,万籁俱寂,唯有心跳鼓动,轰鸣不息,仿若战鼓擂响于这方寸之地。白芷,一袭红衣似火,双刃映月,眼神冷冽,牢牢锁定那位身裹黑袍的年轻身影。
黑袍青年,指间轻叩古朴铃铛“叮铃”音符跃动,如涟漪般漾开来,身旁柳树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召唤,枝条摇曳间,竟诡谲地扭曲变形,化作数道翠绿鞭影,挟裹着风雷之威,向白芷席卷而去。
白芷身姿矫健,右手死死攥紧那柄寒意凛冽的匕首,蓦地奋力一挥,欲将眼前柳条斩断,哪曾想那柳条竟是坚韧异常,匕首之下,仅留浅浅痕迹,随即血雾缭绕,瞬息复原,诡异至极。
黑袍青年,唇齿间喋喋不休,鞭影重重,一记一记,宛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白芷左腾右挪,却也渐渐力有不逮,每次躲闪,仿佛是在幽冥河畔,与死神进行着无声对弈,一步之差,便是生死殊途。
“这才刚开始,可不能放弃哦。”黑袍青年语气中满是戏谑。
言音未消,白芷脚下土地忽生异变,青草如受到无形召唤,骤然蓬勃生长,绿意盎然间,竟化作一条条活灵活现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右腿,如同枷锁,束缚了她的每一次跃动。白芷双手持刃,蝴蝶刀上下翻飞,银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犀利轨迹,却只能在草蔓上留下点点划痕。
“无用功呢,这自然之怒,岂是你轻易可断?”黑袍青年笑语轻蔑。
夜风愈急,落叶漫天,每一枚落叶都裹挟着暗红雾气,宛如万千利剑,划破夜空,直直朝着白芷扑杀而去。
白芷虽身姿灵动,到底,也难以全然躲避。
一枚锋利叶缘划过她的右侧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沿着清秀的面庞缓缓滑落。
黑袍青年见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周身血雾随之膨胀,如同沸腾的血液,滋养着四周植物,使之疯狂生长,转瞬间,白芷便被层层藤蔓、枝叶紧紧包裹,仿若一只精美的绿色茧蛹。
黑袍青年缓缓迈步上前,右手轻轻抚过这自然编织的巨茧,身躯微颤,低语喃喃:“美,当真是美不胜收……”
篝火边。
陈二久去未归,曹老头心湖忧虑如藤蔓疯长,缠绕心扉。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阴霾几乎能凝成实质,滴落尘埃。
刘二皮观此景,胸中豪情陡生,拍案而起,声如洪钟:“吾去寻他归来!”正欲踏步向前,忽被一记穿云裂石的狼啸生生截停。那凄厉之音划破夜的宁静,营地内外空气瞬息凝固,众人相顾无言,不安,迅速蔓延。
月挂林梢,褚东秋身影恍若夜行鬼魅,轻巧跃于枝头,眸光穿透夜幕,只见一抹雪白身影在狼群中翩跹,衣袂翻飞,血染斑驳,从容而来。未几,那人已至营地之外,收剑归鞘,年约四十,白衣染血,却不掩其超凡脱俗之姿,自报家门:“涂灵殿,桑钟鸣。”
龙靖江抱拳回礼,沉声道:“四方学宫,龙靖江。”
桑钟鸣微微欠身,话语悠悠:“‘碧涛龙吟,龙靖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遇,方知传言不虚,真乃龙跃九天之姿,风采焯然。”言罢,手中长剑悄无声息地挣脱剑鞘束缚,剑尖一抹赤红,恍若新溅鲜血,血色雾气缭绕,剑势平直,直逼龙靖江命门。
龙靖江手中“听雨”剑光曳动,剑尖寒芒聚散,一剑刺出,仿若山涧跃龙,长虹饮涧。兵器甫一交锋,龙靖江就感到桑钟鸣平直斩来的剑式中却蕴藏着诡谲吸力,令“听雨”剑势受阻,宛若陷泥沼而难以畅行。他心头微震,暗自感慨,此人功法之怪异,确是生平仅见。
陈二似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重现营地,立于何重重身侧,满是好奇低语轻询:“这涂灵殿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
何重重简述道:“这涂灵殿,乃夕照州静海城,一处隐秘所在。其门徒修行之术,颇为乖张,善以血为引,行走于正邪边缘,性情随之莫测。其间弟子,或有不慎步入魔障,以致嗜杀成性,滥杀无辜者,不足为奇。”言辞间,一抹忧虑隐约浮现,似是对那涂灵殿的行事颇有忌惮。
陈二闻此,不由浑身一凛,寒意丝丝缕缕自脊梁攀爬而上。眼见龙靖江与桑钟鸣二人战况激烈,电光石火间,他猛然一咬牙,愤慨之情溢于言表:“如此邪门歪道,休提什么江湖道义!诸位兄弟,勿需多言,取武器,一起干他!”
桑钟鸣身形灵动,如同游鱼避网,侧身避过龙靖江雷霆万钧的一击。笑声随即轰然响起,浑厚如山间古钟,震荡八方:“哈哈,少年人,这般血气方刚,不拘小节,妙哉,妙不可言!”
褚东秋闻得陈二之语,微摇其首,两道剑眉轻轻蹙起,眸中闪过一丝不以为意,低沉徐语,道:“如此作为,太过孟浪,非君子所为,失了风雅之道。”
陈二心头恚怒,齿缝间挤出几丝愤懑,啐道:“他娘的,褚小子,莫非真是书卷气熏傻了心窍?”语毕,他蓦然转首,目光斜睨向一旁的刘二皮及何重重,沉声道:“勿须理会这痴傻之辈,与我并肩共进,才是正理。”
陈二方欲拔出系于腰畔的朴素木剑,忽见天边乍现煌煌火光,那火焰腾空而起,犹如苍龙遨游九天,神威赫赫,令在场众人一时瞠目结舌,心神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