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漆黑烧焦的建筑物,难以想象他们两个人刚才还在里面无尽地奔逃。
霎时间,天地异变。
万人桥翠意识到自己飞起来了。
确切地说,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形似鳐鱼的生物驮着夏油杰和他在校舍的上空盘旋着。
哪怕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腥臭味,或是仍然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在此时仿佛都已经无足轻重。
这一切的发展还不如一场梦呢。
来不及再问些什么,高空中疾驰的速度迫使他闭紧了嘴巴,很快这个飞行生物调转方向疾驰下降。万人桥翠狼狈地扒紧了背部,顶着甩在脸上的风压和碎发,眼睛勉强才睁开一条缝。
夏油杰就这么站在前端,直面迎着已经褪色破败的建筑物和不断向上翻涌的不明的液体……
下降得距离教学楼越近,即使视力不算优越,万人桥翠也开始看清攀着落败大楼外墙的东西,那不是液体,而是之前那种的兔型怪物,无数的身躯不断融合聚集在一起,层叠地向着顶部包裹、蔓延。
万人桥翠回想起先前在医务室的惨烈画面,这些数不清的怪物难道都是从缘山那样的受害者体内诞生出来的吗?
非人的场景在他的眼前展露无遗,连带着之前的命垂一线的紧张感,他无法控制从胃部反上来到喉咙的一股恶心,就这么趴在那边干呕出声。
夏油杰本想说些宽慰的话,但是明显他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人。
那些密密麻麻的兔子不断聚拢直至将整栋大楼包裹起来,紧接着以此为地基继续向上扩展,几乎要将他们面前的这片天空遮挡。这团黑色怪物的融合成的东西继续变化,头部渐渐变成上宽下窄的楔形,衍生出吻部,顶部又开始长出两只三角形状的耳朵,让人联想到平日里常见的野犬。
最后,就像是那些数不清的融为一体的怪物睁开了它们自己的眼睛,巨大的黑色身躯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缝变大变圆,血红的瞳孔于其中复现。遍布其身的红色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芒紧紧盯向前方的两人。
怪物完成变化的时刻,又从一侧延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向着空中两人的方向挥来。
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夏油杰又驱使着另一只不知从何处凭空出现的怪物,如同巨蟒绞死猎物样狠狠缠绕上那团黑色的触肢,义无反顾地攻上去与之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的万人桥翠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思考了。
看见怪物最终形态的瞬间,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浮现的难以言语的恶心和厌恶,以及深深的愤怒油然而生。
他听见了来自脑海深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本能告诉他这种生物需要被夷灭,连根带泥地消失殆尽,但是理智又无法理解和处理这强烈的情绪反应从何而起。
生理和心理产生的巨大冲击和矛盾让他自顾不暇,哪怕如此危机的场景下也开始觉得头脑昏沉,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又一次猛烈的挥击,怪物源源不断伸出的黑色肢体终于还是攀上了托着万人桥翠的不明生物,巨大冲击力把已经处于边缘的万人桥翠震到半空中,脱离了支撑的青年开始自由落体。
或许在掉落的前一秒,他还曾看见夏油杰企图伸过来抓住自己的手。可此时却不知为何失去了对于坠落的恐惧,他的意识仿佛飘离了自己的躯体,看着急速接近的吞没了所有光线的泥泞,任由思维坠入黑暗的深渊。
无尽扩张的兔子洞·六
万人桥翠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久违的,悠长又过分真实到诡异的梦。
梦里没有被尸山血海淹没到无法呼吸的自己,也没有循环往复污染自己脑海的甜腻的话语。
真实到与其说是梦,更像是一次时光的回溯,将自己带回到了遥远的、不知道何时的、久远的过去。
梦里的自己躺在不知是谁的怀里,那人身上的温暖竟让自己有些流泪的冲动。那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空气中缭绕的烟雾是一股奇异又浓烈的熏香味。
他试图睁开眼睛看清楚别人的样貌,但是万般努力下看到的仅有对方被雾气笼罩的面容,只剩下耳朵还能勉强听到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沉稳又带着磁性的女声说着:“……诅咒的延续……责任……一生……扭曲的爱……”
有些冷漠的女声则回复道:“……诅咒……无息无止……付出代价……”
万人桥翠集中精神,但是入耳的对话仍旧断断续续地继续下去,直到他的意识再一次陷入黑暗。
“……桥……”
“……万人桥……”
“万人桥翠!”
不绝于耳的呼唤声中,万人桥猛地睁开双眼。
昏暗的天色下借着不远处的光亮,万人桥翠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中的是夏油杰惊慌的面容,就连眼睛瞪得都比之前圆了许多。
“终于醒了。”
看见万人桥已经可以神志清醒地坐起身,夏油杰这才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