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纸人显得异常真实。
河水散发出的鱼腥味刺鼻难忍。
纸人身上也沾染了这种气味,让我莫名感到恶心。
谁知道河水中还隐藏着什么,否则清澈的河水为何会有如此难闻的腐臭味。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纸人,总感觉它也在注视着我。
就像爷爷平日里那严厉的模样,只是少了那份暴躁的气场。
"背着纸人回家,放在你爷爷身旁,我会施法,让他的魂魄回归身体。"
江啸天语气坚定地说。
面对那个纸人,我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畏惧。
毕竟这玩意儿充满神秘,平日葬礼上,红绿相间的男女纸人,金光闪闪的元宝,银色的金钱,还有那些陪葬的纸屋、纸马,都是为了送逝者最后一程而烧化的。
老爹曾提起,阴间流通的纸钱,正是阳世的纸张,能成为扎纸匠的人,命运必定坚韧,否则早就丧命。
这纸人是沟通阴阳的媒介,慈禧太后的葬礼上,纸人纸马如洪水般充斥街头巷尾,无生命的堆砌成山,连胆小的孩子都不敢靠近。
那个场景,成了我童年的梦魇。
每次父亲讲述这个故事,我都会害怕到夜里不敢去厕所。
此刻,纸人正与我对视,我内心确实感到不适。
"害怕了吗?"
江啸天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含笑但并不明显。
那时的我,脸皮薄,自尊心强,怎能忍受这样的挑衅。
"没!"
我紧咬牙关,将纸人背在身后,向村庄走去。
然而每一步,我感觉纸人的重量似乎在加重,几乎快要窒息我。
纸本无重,但越来越沉,让人觉得诡异。
我刚想回头查看纸人。
江啸天突然喝止。
"向前看,不准回头!"
江啸天的威严让我一怔,立刻打消了回头的念头,只能硬撑着继续前行。
"师父,纸人有点沉。"
走了几步,我终于忍不住抱怨。
"闭嘴!"
江啸天瞬间变得严肃,接着说,"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
当时我不理解,江啸天为何如此。
后来我才懂得。
原来,无论是抬棺还是背纸人,甚至面对棺材死者,都有共同的禁忌。
那就是不能提及重,越提越重,因为这些属于阴性,容易引来附近的小鬼捣乱。
就像看见棺材中的死者,不能说臭,否则味道会愈发浓烈。
短短五百米的路,我却走得仿佛走了五公里,满头大汗,纸人的重量使我腰都直不起来。
真的像极了背着我祖父的感觉。
毕竟,祖父身材魁梧,虽年迈,也有近一米八的身高。
农村人体格健壮,看似瘦削,实则体重有一百五十到六十斤。
对我而言,确实是个挑战。
我几乎咬紧牙关,才将纸人背回家中。
江啸天这才看着我说,"你祖父的灵魂在水中,无论人或魂,一旦落水,重量都会增加,背起来自然比没落水时更重。"
我思考了一下,确实如此,同样的重量,从水中捞出时确实更沉。
只是灵魂飘渺无形,我看不见,却能真切感受到它的重量,这让我颇感惊讶。
"现在我可以回头了吗?"
我紧张地注视着江啸天。
"够了。"
听见这句话,我顿时如释重负。
回望的那一刹那。
毫不夸张地说,我几乎惊骇过度。
并非纸人恐怖,而是我发现一路上,地面尽是水迹斑斑。
难怪纸人如此沉甸甸,原来是河水沾染其身,湿润的足迹一路延伸至此处。
目睹此景,我确实心生惧意。
以往我对鬼神从不信奉,但此刻,我彻底信服了。
纸人并未接触水面,始终停留在岸边。
那些水是从何而来?
答案恐怕就在我爷爷的灵魂之中。
见我面色苍白,江啸天连忙轻拍我的肩头以示安慰,"走吧,去灵堂。"
我点头应允。
跟随江啸天一同将纸人送至灵堂。
爷爷的棺木安然立于一旁,周围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纸钱、瓜果。
还有他们赠予我们的猪头肉。
由此可见,我家并未与人结怨,否则乡亲们也不会如此周到。
江啸天在院外折了一根树枝,带至灵堂,口中念念有词,于地上画了一个圈。
"将纸人放在你爷爷身上。"
我立刻将纸人抱在胸前,确实沉重得只能拖着走。
我刚靠近棺材。
仔细一看。
我惊恐地喊道,"师傅!我爷爷不见了!"
"什么情况?"
江啸天急忙走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