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场时,正好赶上苏言祖泼墨作画,几千目光聚焦于他,他却如山涧轻风,从容淡定,全身心的投入到挥毫之中,笔端流淌出书院前的傲枝梅、山坡上的清风竹,幽谷里的淡雅兰。
文人口笔中的四君子几乎都是单独成画的,但苏言祖却把三君子构于一张图上,1从上至下,寥寥几笔,看似心血来潮随意挥就。
“实则笔法变化无穷,提、按、顿、挫及轻、重、缓、急,用墨浓、淡、干、湿,构图点、线、面,无一不有骨有肉,且富有节奏感,梅、竹、兰形神俱备,没有人生的历练和‘天人合一’的‘道与技’,作不出这样的画。”
苏言礼一边为女儿解说,一边感慨,“你小叔值得进国子监。”
苏若锦抬头望他爹,惜才、怅然、还有哀伤,情绪复杂,无法言喻。
她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爹,见过你生母吗?”
苏言礼一顿,低头看向女儿,伸手抚摸她毛绒绒的发顶,在糯软的女儿面前,他那难以言说的情绪才得以疏缓,不想说上一辈的恩怨,但女儿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还是让忍不住说了两句。
“见过,可是周岁的孩子没有记忆。”
等于没见过。
“逝于内院宅斗吗?”
苏言礼抿嘴想了想,还是回了女儿的疑问:“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世道就是这样,没有嫡子的嫡母,可以容忍庶女的生母安然活下去,却没几个希望过继到嫡母身边的庶子生母活在眼前。
生母到底是真的生病逝去,或者嫡母借着生病做了推手,不管那一个,结果都是他再也见不到生他的可怜女人。
一边恨着嫡母的无情,一边欣赏嫡弟的才华。
自从出了平江府,在京城落脚,苏言礼就放下过往一切,他知道,只要他肯钻营,完全可以‘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为生母讨一个公道,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他尊从了本心,做了真实的自己,他希望生母泉下有知能原谅他的冷漠。
哀伤、负疚……突然像一座大山压的他爹喘不过气,苏若锦伸出双手包住苏言礼的一只大手,“爹,善恶自有天断。”
“也许吧。”
在女儿的安慰下,苏言礼再次放下恩怨,温和的问道,“你弟弟呢?”
苏若锦转头一看,“跟在小郡王屁股后面转呢!”
猝不及防,苏若锦额头被他爹敲了一记,“小娘子家家的,说什么屁股。”
前一刻忧伤的爹,突然就变成了打人爹,苏若锦一鼓小嘴,气的直瞪眼,“刚才我还当着大家的面叫弟弟撒尿呢!”
这女儿是不是没救了?
眼看老爹的脸黑得跟锅灰一般,苏若锦赶紧逃,一赤溜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苏言礼:……
毫无悬念,苏言祖用自己的一首词作了一副画,真正做到了词中有画,画中有词,词画合一,传达着他本人如兰似竹,清风淡雅的意境。
有一大儒当场推荐,保他进国子监,罗世子嘻嘻一笑,“闵老,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眼看苏言祖就要被拉到三皇子门下,赵澜示意卫世子上前。
没等卫世子出手,有人开口了,“罗世子,美人你来,苏公子嘛,自有他哥哥操心,就不必你代劳了。”
众人看着庄端华贵的月华公主款款而来,纷纷起身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小民……见过公主殿下……”
场上哗哗跪下一大片。
苏言礼兄弟相视一眼,连忙跟着跪下。
罗世子压着不快行了礼,“臣见过公主殿下。”为姑姑生的三皇子拉人才半路被拦,他着实不爽,但也没办法,谁让月华是晋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又是皇帝比较喜欢的堂妹,只能按下招揽人的心思。
东山书院山长招待贵人入院休息,文人墨客们自是散去。
没一会儿,东山书院终于清静了。
外面没声音,躲在回廊角落吴王靠上休息的苏若锦准备起身走人,突然听到声音,“清场!”
“是,嬷嬷。”
清场?苏若锦惊的赤溜滑下吴王靠,避到廊柱后面,这里刚好是个死角,不知是丫头敷衍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没被发现清场出去。
没一会儿,长长的回廊,空的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不知道公主殿下要休息到什么时候,苏若锦正在焦急时,听到轻软的脚步声。
她悄眯眯的伸出小头,朝来人看过去,没料错,能清场的也只有月华公主了,咦,后面跟着谁?不是他便宜小叔嘛。
这两人怎么搭上嘎了?
难道那次赏桃花,二人成了欢喜冤家?
苏若锦的八卦腾一下燃起来,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人。
不过二人怎么都不开口,难道在比‘谁先开口,谁先输’的戏码?
她这小叔行啊,竟跟公主别上了,牛掰!也不知公主动怒时,会不会诛连九族?明明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怎么突然就变哑巴了。
苏若锦替他急!
开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