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禾殿外。
三百余元禾宗门门人跪在雪地上,无人敢出声说话。
他们是自发过来的,虽然几个元禾宗门的仙师再三话里有话的表示,那个跑掉的少年他们不认识,但此事到底是发生在宗门上。
小少年一路往山崖,不知跑去了哪,半个时辰后,彻底没了踪影。
山风越来越大,随着天色沉降,皇子公主们劝宣延帝回去。
宣延帝没说话,他站在一处雪坡上,雪坡下面是一条陡峭的崖边斜路,底下悬崖万丈,崖风逼人之寒,左手侧五十步开外的地方,倒是有一条索桥,极长极窄,北风中摇摇晃晃。
这里很危险,但凡有人来推上一把,站不住脚跟的宣延帝就会摔落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父皇。”阳平公主很轻很轻的唤道。
真的太冷了。
她平时喜穿明艳大红色,或者鹅黄色,但如今不敢华丽张扬,并且特意穿的单薄,现在上身着耦荷色美人桃刻丝暖袄,下着一袭藏青暗彩盘金锦裙,披着灰毛紫裘,颜色尽可能低调。
风口处,她瑟瑟发抖,着实后悔来了。
想想此刻的安成,在行宫里定然舒坦,应在暖香炉旁烤着,因太热,定还有宫女打着宫扇为她缓燥呢。
宣延帝一直沉默,过去许久,终于微微侧头。
林内侍见状,赶紧上前。
“陛下。”林内侍垂头说道。
“今日睡在此处,”宣延帝说道,“你去令这宗门里的掌务准备。”
林内侍应声:“嗻。”
阳平公主傻眼,说道:“父皇,睡在此处吗?”
宣延帝的目光望着空旷悬崖和对岸隐匿于黑暗的山头,说道:“都说世上宗门皆仙家之风,朕今日巧遇来次,便来试试。”
阳平公主撇嘴,哪有什么仙家之风,只有一个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那些话,字字如针,刺入耳朵,刺进心尖。
连一个山野的臭小子,现在都可以当面羞辱堂堂大乾的帝王了!
她当时发现宣延帝的手在颤抖时,她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痛楚,如绞如割。
真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到了极点!
林内侍很快去吩咐,宗门里的掌务掌司和仙师们赶紧调动门派和座下弟子配合。
林内侍请示宣延帝,问要不要令人去山下取被褥等起居用物,宣延帝摇头说不必。
既然来感受仙家之风,起居便同山上门人一样。
阳平公主挽着宣延帝的胳膊,说不出的不喜。
她金枝玉叶,也要用这山上清寒的被褥衣食吗?
今日走了一日山路,还准备回去后,去行宫里的浴池好好洗一洗的。
……
……
东西很快备妥,宗门准备了晚膳,出乎所有人意料,非常丰盛,皆是山上门人自己种的,还特意杀了一头猪,十只鸡。
吃完后,穆贵妃侍寝,宣延帝躺在元禾宗门的木板床上,虽然铺了很厚的被褥,但依然硌的腰背发疼。
这间房是元禾宗门上最好的厢房,房中宽敞干净,三面采光,以一道隔间柜,将厢房分作里外两个。
宣延帝安静的听着风声,许久才有困意,慢慢睡去。
屋外的皇子们还在找那少年,禁军和金吾卫几乎将少年消失的那个山头寻了遍,一无所获。
山上传来消息,说皇上要留宿元禾宗门,卞石之等一众老臣闻言大喜,连同荣国公和几位亲王,一并去找未一起跟去元禾宗门的太子李诃。
建安王庶女李娉,平宁王嫡女,已被封为郡主的李奕舒,连同荣国公的三个女儿,以及其他年轻贵女们共同去找安成公主,想和安成公主一起去找南宫皇后。
安成公主直接令婢女出去拒绝。
“瞎折腾,”安成公主抚着怀里的猫咪,打了个哈欠,“去找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呢,一切还不是父皇说了算,皇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
等年轻姑娘们寻去南宫皇后处,南宫皇后同样也是拒见。
那些勋贵亲王和朝堂老臣对宣延帝的不满,宣延帝心下全部了然。
如今,这些勋贵和朝臣没有去找宣延帝,却在宣延帝不在时去找太子,这于太子,是莫大的说辞。
所以,她今日若是见了她们,那么等宣延帝回来,便真是说不清了。
念和将这些年轻姑娘们劝走之后,转身准备回去复命。
却听得远处急匆匆一阵脚步声响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念和回头,是几个侍卫,速度非常快的奔来。
“大呼小叫,出了什么事?”念和问道。
“有人越狱逃走!”最先过来的侍卫单膝跪地,垂首说道,“有刺客!”
“刺客!”念和听闻这两字,面色也变了。
这里不比皇宫,至少她对这里的地形便不完全了解,如若这里有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谁逃走了?”念和忙问。
“云梁沈家,醉鹿郭澍外孙,沈冽,”侍卫回道,“有人将他们劫走,地牢守卫被杀一十七人,另有三人身负重伤,劫大牢者至少有十人,他们之前潜藏在各大官员的家眷之中,隐藏极深。”
而因地牢鲜少有人去,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将人劫走了。
“沈冽。”念和念着这个名字,对这个名字到没多少印象。
“现在不知这些人在哪,”守卫继续说道,“他们将沈冽劫走后便消失无踪了。”
可怕……
念和皱眉,说道:“你且稍等,我去请示皇后娘娘。”
“是!”
南宫皇后正在看,闻言抬起眼眸,说道:“沈冽。”
“是,”念和焦急道,“娘娘,这些刺客说不定现在离我们很近。”
“这倒不怕,”南宫皇后说道,“这沈冽,他为什么会被关入地牢?”
“这……应是犯事了吧?”念和说道。
“不对,”南宫皇后一笑,放下手里的,说道,“事先便能安排好这么多人潜藏于各大官员的家眷之中,你说此人的谋虑是不是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