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婶的丧礼按照其身份的最高规格而办,灵堂便设在了洛侍郎府的偏堂。
萧意晚默默参与了全程,无悲无喜的面庞却也遮掩不住眼底的凄婉。
七婶的儿子李大才与儿媳梅儿也从偏远的乡县赶来,在灵堂前痛哭流涕。
萧意晚特地嘱咐下,林管事给予了他们二人足够的盘缠,并为二人置办了城郊的房子。
可是,即便再盛大的丧礼,再丰厚的补偿,都已无法填平心中的遗恨与悲伤。
萧意晚几日来不住地想,原来自己身为萧二小姐的死亡只是如此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根本无法给权势滔天的章家带去任何冲击……
激起的那微不足道的水花仅仅是让更多无辜之人白白送命,让顶罪之人早赴黄泉……
既然这个世道无法给我公允,那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为枉死的灵魂讨回公道!
哪怕让我身陷无间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只有大仇得报才是真正重生!
洛予安踏入后院时看到的就是愣坐在石凳上的萧意晚,她低头静静望着石桌面,双手紧紧互握在桌上。
“洛初宁……”
洛予安唤了一声,萧意晚似是被吓了一跳,抬眸慌张地望向来人。
“这几日恢复如何了?紫菀说你总是魂不守舍的?”
“没、没事……就是想要一人静静。”萧意晚依旧坐在石凳上垂眸回道。
“这几日章芸听差人来邀你我去章府做客,沈澈也来寻了你多次,都被我婉拒了。”
说着洛予安细细观察着萧意晚的面容,本是极尽喜爱浓妆的娇艳狠辣女子,而今清雅素净,清冷淡然。
似寒冬落雪拂过的冷香,清幽坚定,又似山崖狂风呼啸过的红英,孑然而立。
“多谢二哥,近日不便见客,多亏二哥为我周旋。”
“你如此状态必然无法去见章芸听,她定然会追问你在顺天府门前的种种表现,别说你是否想过如何应对,恐怕你连应对的气力都没。这几日好生休息,想回家也可让紫菀陪你回去住几日。穆云琤禁足思过期间擅离府邸,已被陛下重罚,三月内都不得再出府。”
“我便就在这吧,还请二哥允我多住几日。”
或许,眼睁睁看着她人在自己怀里死去,真切切感受希望变为绝望的瞬间,性情大变也是正常吧,洛予安抿唇不语,如此猜想着。
“二哥,我想学医……我可否在此处栽种些药草?”
萧意晚抬头突地一句话,令洛予安心口一滞,为何字字句句,为何丝丝点点,都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曾经只得远远凝望,无缘亲近的那个人……
见洛予安没有回应,萧意晚从石凳上起身,面朝洛予安小声恳请:“若是二哥觉得不便也无妨,我回家同……”
“为何学医?”还未等萧意晚说完,洛予安抑制住心口莫名加速的心慌,脱口问出。
“为何……”
萧意晚不禁低眸喃喃重复着,曾经的她为了穆云琤而学医,学有所成后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济世救人而精进医术,直至发生了那么多变故……
而今的学医是为何?
为了杀人……为了手染鲜血报仇雪恨……
多么讽刺,就如而今的春日一般刺痛了眼。
萧意晚伸手假意揉了揉眼睛,擦干眼中微微浮出的泪光,淡淡开口:“亲眼看见她人在自己身旁离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难受……”
“……”洛予安微微蹙眉,他只觉如此回答不可能是“洛初宁”的本意。
“二哥,便让我找些事来做吧,至少这件事没有人心复杂,没有夺权可怕……”
“……”
洛予安轻声一叹,此话却是真理,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最善变的是人性,不由亦苦笑一声,回道:“好,你想做便做吧。”
“多谢二哥,若有叨扰之处,二哥随时同我说便好。”
“你便先好好待在府中吧。”洛予安说完转身离开,他需要留下“洛初宁”在身旁,那盘为章家准备的棋局还需要她的内应外合。
此后,萧意晚搜集来了很多医书古籍,在后院开辟了地准备种植药草。
每日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内,亦或是料理药草,不许任何人经手种植。
七婶怀里布帛中装的正是那毒粉!
那害自己产生幻觉跌落池塘的毒粉!
毒粉并非是单一植物提取,经过无数古籍查询比对,很有可能是灵隐大师提到的西域迷魂莲和南诏罂谷花中的罂谷花!
可是这南诏隐秘之物是谁带来了京临城?又提炼后制成了害人于无形的毒药?
不过,目前最为重要的却是另外一事……
杀人无形,不留证据……我萧意晚也可以!
日复一日的研制打磨,本就在前世构思过的配方又专门增加了一味“药引”……
研制一成,萧意晚拿着配方看过一遍又一遍,春光打落在身上,她却双手冰冷,气息不稳:“章家女子,我便让你们来为章家黄泉路上开个道!”
起身换好衣裳,萧意晚来至前厅,昨日她相邀的沈澈已然赴约。
“宁宁!可算是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