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M她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又出门了,然后监控紧接着在十二点四十五六的时候,拍到了那两个男生,也就是两位受害者。
在姜宁这儿,他们也被划分进了校园暴力里,那一戳领头的学生中。
道路边的监控上显示,这两个男生并不是从大院走楼梯上去的,而是从楼的另一面,爬水管翻墙进去的。
这一带的地形很偏,周围拆得也差不多了,监控风吹雨淋的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视野能见范围有限,画面清晰度也不行,甚至可以说就是个摆设。
这个监控也只能勉强通过人穿的衣服颜色、和肢体动作,从而往下推出一些比较显而易见的东西来。
张怀清家住的这栋楼,住户大多都搬得差不多了,零星几家还是周边厂房的工人,上白班的不在家,下夜班的在家蒙头呼呼大睡,不是这边的住户,也根本不会途经这里,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这两个爬水管翻墙的男生。
监控画面上显示,两个蓝白相间的马赛克,顺着水管爬进屋后,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生,还站在窗边伸长脖子往楼下张望了两眼,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发现他们。
随后,就见他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至此,屋内什么情形都再也看不见。
而就在这时,女孩的母亲——张怀清从外面回来,当时大院监控拍到的时间显示,刚好从十二点五十九,跳转到十三点零零。
也就是中午一点,张怀清进入楼道。
楼上人听到这边传来争吵、争执的动静,据警方调查得到的时间有两个,一个是一点零五分,另一个则是一点零九,中间有四分钟的时间差。
大院的房子有点像筒子楼,一层有五户人。
张怀清家是最靠边的那一户,她家周围当时下夜班在家补觉的邻居不多,只有四户。
一户是跟她同一层楼的,一户则是她楼下的,这两户人听到动静,光着脚就赶紧从床上跑下来了,这俩,也是说听到动静时间大概在一点零五左右的那两个人。
另外两个到现场的时间比前两个晚点,这两户是住在张怀清家楼上的,这两人说他们听到动静的时候是一点零九。
四个人,两个时间,四分钟的时间差。
案件侦查的主要方向当时不在这上面,警方也就没过多去计较他们听到动静的时间到底是几点。
关于整桩案件的疑点实在太多,姜宁怀疑的地方也很多。
先不说这两个男生为什么知道家里没人,也不说他们为什么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女孩的家,并还如此精准的翻进女孩的房间,对女孩实施猥亵。
姜宁就好奇,张怀清把一个植物人女儿独自留在家中,大中午的去哪了。
张怀清垂着头,好似没听见般,半晌都没有动静。
姜宁也不催她,笔头在资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哒哒哒”的声音,迅速在静谧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空气变得逼仄压抑。
姜宁脸上没什么肉,不笑时脸部肌肉微绷,下颚线条冷硬,面无表情的琥珀色杏眼微微带寒,看向人时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助手是姜宁转正后才跟着她的。
姜宁的背景在检察院里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说她是靠着关系才上来的,还有很多人说她其实就是个空有其表的花架子,能看不能舞的绣花枕头。
但助手却在她此刻的眼神里,冒了一身冷汗。
此刻的姜宁,跟检察院那些人口中的姜宁,根本不一样,不对,是完全就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张怀清还是低垂着脑袋,半天不回答,助手有点受不住了,屈指在桌面扣了扣,“诶,问你话呢,说话啊,你哑......”
他话音忽的戛然而止,一只微凉的手搭上他的手臂,他浑身肌肉一僵,背上的冷汗顿时翻了个倍。
姜宁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助手脑子一片空白,但还是瞬间就明白了路允的意思。
他肢体僵硬的收回手,手指重新搭上键盘。
“卡,”谢谨言的声音传来:“这段过了,马上下一场。”
“呼——”男生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来。
路允和任清宣出戏,任清宣好笑得看着他,“有这么紧张吗?”
路允闻言,也好奇的转头看向男生。
男生比林羽还小一点,今年刚上大二,跟路允是一个学校,是她的直系师弟。
“嗯,路老师的手好冰啊,”这个男孩也特别实诚,任清宣一问,他就实话实说了,“她刚把手放到我胳膊上的时候,我真的当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是怕他们不信,男生还把胳膊伸到她们面前给她们看。
任清宣坐直身凑近,路允也凑近了点。
果然,男生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还没有消。
任清宣就着这个姿势,拉过路允的手,“哦哟,还真是。”
“对吧对吧!”男生见有人认同自己,语气兴奋,也伸手就着任清宣的手摸了摸路允的手背。
路允无语失笑。
自己这是被当成货架上的玩偶了?
“路老师。”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男生被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猛得一颤,紧接着,就跟做坏事儿被抓包似的,迅速收回手。
三人转头朝着门口齐齐望去。
谢谨言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和黑色的高领毛衣,长裤、马丁靴也都是黑色的,从头黑到脚,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修长了。
他抬步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路允这个角度看他,有些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直到谢谨言走近,她才发现他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心跳忽然加快。
“你们,”谢谨言的居高临下的扫了眼男生,最后落到还被任清宣握在手里没松的那只手上,“在,干什么?”
任清宣注意到谢谨言的视线,没多想,逮着路允的又手搓了搓,才道:“害,小可刚说路允手冰,刚搭上他胳膊的时候,把他鸡皮疙瘩都给激出来了。”
“哦,”谢谨言面无表情的应了声,然后看向路允,“路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
谢谨言语气不容置喙,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走。
“快去吧,”任清宣松开路允的手,催道:“谢导看着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嗯。”虽然不知道谢谨言找自己是要做什么,但路允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拢紧身上的外套,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许毅可肩膀猛地一塌,又长长的叹了声气。
任清宣见他这副模样,好笑,“你这小孩,怎么比我这个老年人叹的气还多。”
“诶。”许毅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感觉刚谢导看他的眼神,黑沉沉乌压压的一大片,压得他差点喘不上来气。
只见他忽然坐直,一本正经的看着任清宣问道:“任老师,我刚是不是表现的不太好啊?”
“怎么这么说?”任清宣闻言,停下翻着剧本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诶算了,”许毅可肩膀又塌了下去,要是表现不好,应该也过不了吧,那谢导为什么会那么看着自己呢,他难不成是做错了什么吗?诶,想不通啊想不通,他无精打采的侧趴在桌上,摆摆手,“没事儿了任老师,您看您的吧,不用管我。”
“嘿,你这孩子。”任清宣笑了下,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剧本。
许毅可双眼迷离的望着门口,又叹了口气。
男人、男人、难人呢!
唉——
路允跟着谢谨言一路走出片场。
今天的拍摄也是实地取景。
看守所的位置在郊区,周围没什么建筑,十分荒凉。
出了片场,谢谨言带她走到一片没什么人的地方。
“喏,这个给你。”谢谨言停下脚步,转身将揣了一路的东西递到路允面前。
“诶!”路允埋着脑袋跟着他,谢谨言停的毫无征兆,路允一个没防备,差点一头撞上去,被谢谨言伸手拦了一下。
又丢人了!
路允脸一烫,站稳,看向谢谨言摊在掌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圆扁扁,粉色猫爪形状的东西。
粉嘟嘟的看着特别可爱。
“这是什么呀。”路允仰头问。
她喜欢这个精致小巧的东西,伸手接过,发现居然还是热的。
“暖手的,周......”谢谨言刚想说是周冉给的,视线就忽然注意到路允弯弯的唇角,和脸颊上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难得的失神。
谢谨言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路允脸上的梨涡。
原来她还有梨涡啊,谢谨言心道。
路允捧着东西一副爱不释手的欣喜样。
谢谨言暖意直达眼底,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柔软,话在嘴边滚了一遭,最后咽回去,改道:“喜欢吗?”
“嗯,”像是想把自己很喜欢的心情传递给身边人似的,路允很重的点了两下头,“喜欢,谢谢谢导。”
路允尾音上扬。
她仰起小脸,弯弯的眉眼,和脸颊两侧的小梨涡,直直地撞进谢谨言心里。
谢谨言呼吸一窒,心跳也随之乱了方寸。
好半晌,谢谨言才缓过心底那股躁动的劲儿,他抬手揉上路允的发顶,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砰!”
“嘶——”
“靠程朗,你他妈突然停下来干嘛......诶我艹,那不是老谢吗?”
不远处,主角被谢谨言喊走,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工的程朗和孙皓洋,从片场溜出来抽烟。
两人一前一后刚出片场,两眼视力都是五点三的程朗,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两人。
冬季树上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零星剩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风一拂,皆摇摇欲坠。
两人周围不远处,就有好几堆堆得像个小山丘似的落叶,和一地从树上掉落不久,还没来得及清扫到一起的。
明明是说不出的凄凉场景,却硬生生叫树下的两人,烘托出了几分唯美。
原因无他,正是谢谨言摸上路允头这幕。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太阳时不时的就会被云层遮住。
然而就在谢谨言将手放到路允头上的瞬间,太阳忽然从云层里探出来,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枯黄、聊胜于无的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朦朦胧胧的,像是镀上了一层纯天然的滤镜。
程朗的职业病当即就犯了,他甚至都想倒回去拿相机把这幕给拍下来。
但许是因为谢谨言的动作太过让人惊讶,反正他顿住脚步后,就呆愣在原地不动了。
这也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低着头正摆弄新买的AppleWatch的孙浩洋,没注意到前面停下脚步的程朗,结结实实一头撞上他后背。
脑袋顿时一阵晕眩,他往后踉跄了几步,站稳就炸毛,结果骂着骂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利于单身狗快乐生长的东西闯入眼帘。
他今天戴了眼镜,视力杠杠的。
看清闯入视野里的是什么光景后,他也顾上不上什么手表,什么脑袋晕不晕,头疼不疼的了。
拉着程朗就嚷嚷开,“靠靠靠,那个是谢谨言吧,是谢狗吧,这他妈......唔......”
眼见孙皓洋声音越来越大,大到那边人都要听见了,程朗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拽走。
“诶,那边,是有人吗?”路允还真听到了点细微的动静,但因为距离远,听不太清楚,她下意识想转头去看,可刚一有动作就被谢谨言掰了回来。
谢谨言凤眼微眯,漆黑的瞳孔望着消失在拐角处的两道身影,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路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没人,是两只野猫。”
“野猫1号”——程朗和“野猫2号”——孙皓洋,同时打出两个喷嚏,再同时感觉后背一凉。
“嗯?野猫吗?”路允还真信了,“在哪呢?”
谢谨言松开她,“跑走了已经。”
“啊——”路允瞬间蔫哒,语气里也满是说不出的遗憾,“好可惜呀,我都没看见。”
路允声音软乎乎的,语调后面的情绪词,像撒娇一样。
“喜欢小猫?”谢谨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