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驱车开到姜宁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学校中午放学。
姜宁完美继承了夫妻俩的所有优点,从小就生得好,个子也遗传到了姜父,比同龄人窜得都快,在众多小萝卜头中很是扎眼,以至于她一出来,凶手就看见了她。
刚抓到凶手的那天,姜父在单位加班加点跟着同事们审讯搜证。
那天,姜母也难得一天回来得早,晚餐没让保姆做,她亲自下厨做了他们爷俩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姜父这些时间因为设计诱捕凶手,已经很多天没吃好,睡好了,姜母那晚做了很多,吃饭前让姜宁给爸爸送去。
市区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
市局的门卫认识姜宁,看她提着饭盒,就知道她又是来给姜队送饭的。
“这么乖,又来给爸爸送饭啊?”
“嗯嗯,是的。”
门卫笑着给她开了门,让她进去。
姜宁乖巧的跟人点头道谢。
她前脚刚跨进市区大院,后面就进来几辆警车。
姜宁赶紧闪开让道。
只见为首的那辆吉普车在大厅门口停稳。
门开。
姜父从上率先下来。
好久没见到父亲,姜宁刚兴奋地想喊他,就见后面的车门打开,几名便衣警察从上下来,来到这辆车前。
紧接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脸戴黑框眼镜,双手拷着银色手铐的中年男人,被那几名警察架着胳膊从车上带......拖下来。
姜父身边的警察都认识她,有人注意到姜宁,面色一惊,随后笑着歪头凑到姜父耳边说了什么,姜宁就见父亲转身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父女目光对上。
姜宁笑着抬手朝他挥了挥,嘴巴轻轻动了动,无声地喊出两个字。
姜父也学她,笑着给她回了个招手。
然后,姜父转头对身边的同事说了句什么,姜宁站的远听不清。
只看见,那几个警察架着那个人点了点头,便越过姜父往大厅里走,姜父则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姜宁望着那个人的背影,等父亲靠近后才好奇的问道:“这个人就是......”
她话音忽地顿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刚那个人......那个中年男人。
他,回头了。
就在他们一行人走上台阶的时候,就在姜宁问出心里疑问的时候,那个人,他回头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超出正常视线范围外了,但姜宁却很确定,那人就是在看自己。
不是看朝自己走来的姜父,就是她,就是自己。
九月的天气,姜宁莫名感觉身体有些冷。
她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瞬间顺着尾骨一路向上,爬满全身。
“在看什么?”姜父话刚问出来,还没等姜宁回答,就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
几乎是一瞬间,姜父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侧身挡住姜宁,也挡住那人的目光。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上个楼梯也要数一下地上有多少蚂蚁吗。”姜父朝那几个便衣警察扬声喊道。
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火气。
秦宁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
那个人的眼神......总感觉怪怪的。
看向自己的目光黏黏糊糊的,还有些别情绪,姜宁看不懂,但这也不妨碍他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听到姜父的声音,警察伸手把男人的脑袋强行掰回来,拽拖着他往里走。
凶手已经绳之以法,姜宁也没有把两人间的那个对视放在心上,回家后便忘了。
她忘了,但有人却没忘。
男人倚在摩托车边,看着女孩笑着跟身边的同伴挥手告别,走向她回家的必经路。
男人戴上刚在路边随便买的棒球帽,跟上她。
他没有过马路跟在她身后,而是就在马路这边,跟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往前走。
公安厅台阶上的那一眼,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那是第几次呢?
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但......应该很多次了吧。
在被秦显明——秦宁父亲逮捕前的三周,他都一直在跟着她。
就此刻脚下的这条路,他都不知道自己走过多少次了。
可他却知道,今天这将是最后一次。
姜宁身边的人一直很多,女生男生,大人老人。
这让他十分头疼,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但她很漂亮,他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可这直到自己被逮捕,他都没找到机会。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秦显明,秦支队的女儿。
真巧啊。
真巧。
姜宁自打懂事起就很乖。
大概是家庭的关系吧,让她比同龄人都更早的受法律法规的约束。
这也间接的导致了她平时的行动轨迹十分简单,除了学校就是家,放学都是直接回家,根本没有什么社交娱乐活动。
男人跟踪了她这么久,自然对她的这些行踪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都知道在哪里动手,会更神不知鬼不觉。
但,今天的女孩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姜宁在道路尽头没有拐弯走向她回家的路,而是径直穿过马路,走进地铁站。
男人见状立即穿过马路,快步跟上。
姜宁今天要去姜母的单位。
这两天保姆阿姨家里有事儿,不能来给她做饭。
像她们这种家庭成员身份都比较敏感的家庭,真不好随随便便就找个什么底细都不清楚的人来家里。
所以,这几天姜宁放学了都会坐地铁去姜母的公司,和姜母一起吃食堂。
姜母的公司离学校不远,地铁直达,四个站就到了。
姜宁找到入口,从书包里拿出地铁卡,刷卡进入闸机。
不知道她要去哪,男人尾随她下来就看见她已进入闸机。
他是在押送途中跑出来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幸运的是,刚从那人手里抢走的摩托车后备箱里有一把钢镚和几张零钱。
大概是买东西的时候找的,然后被那人随手丢在了里面。
男人拿着那几个钢镚和零钱,在自助售票机前点了这条线上最远的距离,购买,塞钱,机器出票。
地铁有一个好处就是,进来后车来前,短时间是出不去的。
男人从闸口进入,顺着刚买票时看到姜宁消失的地方下来,就看见了站在等候区的女孩。
等候区人很多,大家都低头在玩手机,周围戴帽子戴口罩的人也不少,男人的造型在人群中就没有在大街上看上去那么另类,引人注目。
见没人注意到他。
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站到女孩身后,猩红的瞳孔中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在她身上游走。
从她的侧颜,到她的下颚,到白皙因为着急微微出汗,泛着光折的脖颈,到胸前,校服下那两丘还没完全发育开的小山丘,平坦的小腹,包裹在校服裙下的臀|部,最后停在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上。
男人狠咽下口唾沫,口罩下的嘴唇发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脚下不由得朝她靠近,心脏在胸腔中越跳越快,眼里欲|望愈发浓烈,猩红更甚,大脑朝着身下某处发出信号,涨得厉害。
就在他手快要摸到人时,远处一道强光打来,白色的地铁驶入站台。
周围看手机的人,纷纷抬头朝着门口涌来,争先恐后的都想第一个上车。
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距离不远不近,既保证姜宁在他的视野里,又不会让她敏感的察觉到不对。
之所以跟踪姜宁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得手,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身边一直有很多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小丫头真的太敏锐了。
他但凡稍微跟得近一点,都会被她敏感的察觉到。
真不愧是姜显明的女儿,一脉相传。
这一站上车的人很多,下车的人没几个。
姜宁上车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没有座位了,就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距离不远,只有四站,她便直接站到了车门的栏杆边。
因为人多,男人也没有丝毫顾虑的站到了她身后。
也就是在这里,姜宁见到了钟谦。
那个鼻梁上架这幅银边眼镜,身穿一件熨烫的没有一道褶皱的白衬衫,黑色西服脱下搭在手肘,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她和男人身后不远处的钟谦。
“还傻站那干嘛,”钟谦推门进入办公室,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准备坐到办公桌前,见姜宁还跟傻了似的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皱眉喊道:“你申请表不是都写了吗,难道不是拿来让我签字的。”
姜宁飘远的思绪被打断,拉回。
她极轻的蹙了下眉头。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起这件事儿了,包括之前在这儿刚见到钟谦的时候都没想起过,今天怎么突然就想到了。
姜宁晃了晃脑袋,把脑中纷杂的思绪清空,握紧手中的文件,走进办公室。
“叩叩”
门被人叩响。
“检察长,需要给您泡杯咖啡吗?”
姜宁刚进来,钟谦的助理就出现在门口问道。
“嗯,跟之前一样。”钟谦解开手腕上的表,搁到桌上。
“好的,姜检察官需要吗?”助理看向姜宁。
“不......”
“不用给她准备,她马上就走。”
姜宁‘用’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钟谦出声打断。
‘马上就走’四字被他咬得很重,语气特别阴阳怪气还冲。
末了,好像还不解气似的,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姜宁识趣的抿唇,闭上嘴。
“好的。”助理应声退出去,带上门。
办公室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姜宁杵在原地不动,跟钟谦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
最后还是钟谦先开口:“不是找我签字,不给我?”
“哦。”姜宁上前两步,把手中的文件递上去,然后又退回到原位,盯着钟谦不说话。
“......”钟谦被她气笑了,“直接拿上来就让我签,你难道不说点什么?”
姜宁闻言,沉默片刻,脸上表情很认真,像是真的在思考要怎么说似的。
结果下一秒钟谦就听到,她语气特别认真的问道:“我说点什么,你就会签字了吗?”
“......”
钟谦准备拿笔的手顿住,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两下。
这是嘲讽吧,这是在阴阳怪气他吧。
是的吧。
只见姜宁神情认真,态度诚恳,就像真的不懂般。
钟谦感觉心头一梗,喘不上来气。
他有火没处发,动静特别大的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拧开笔帽,在申请表最下方,领导签字那儿,龙飞凤舞,苍穹有力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字体穿透纸张,在背面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特别是‘谦’字最后那一丿,直接把纸都戳破了。
和他这暴躁的动静大到恨不得把桌子都给拆了相比,杵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姜宁,跟他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但其实她也只是表面安静,心里从钟谦拿笔开始,就开心的原地转圈了,主要体现在她一直背在身后互掐的手,和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某人更气,紧抿成条直线的嘴。
钟谦签完,转头就对上姜宁发着光的眼睛。
“......”
好的,更气了。
“滚吧。”他把笔往桌上一摔,抓起申请表摔进她怀里。
姜宁手忙脚乱地接住文件,视线看到钟谦龙飞凤舞的名字,心底的兴喜再也控制不住,唇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白皙整齐的八颗牙齿。
“谢谢检察长。”姜宁抱着申请表,朝他来个标准的鞠躬。
她这笑,落在钟谦眼里格外扎眼,跟直接拿刀戳他肺管子没什么区别。
“滚。”钟谦赶人。
“走了走了,这就走了。”姜宁得了便宜,这会儿格外好说话。
哪怕此刻钟谦真让她在地上滚上两圈都行。
真的。
为了拿到这个案子,姜宁这个月已经不知递了多少次申请,也不知被打回来了多少次,甚至连申请表都不知道浪费了几张了。
钟谦这次终于松口,她这会儿开心的甚至都想敲锣打鼓嚎上三天三夜。
姜宁抱着申请表退到门口。
“姜宁......”钟谦喊她。
“到,”姜宁稍息立正,站在门口,语气殷勤,“检察长您有何吩咐?”
“除了让我把申请表退回去。”她补充道。
好似真的害怕他不讲武德出尔反尔般,姜宁把手中的申请表藏到身后,满脸警惕望着他。
“......呵。”钟谦被她气笑,摆了摆手,“算了,你滚吧。”
他在这儿操的哪门子的心呢。
那毕竟可是姜显明的女儿。
“好嘞,”见他不是要要回申请表,姜宁松了口气,“这就滚,您慢忙,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废话真多。”
“嘿嘿,真走了。”
姜宁尾音落下。
门“咔哒”一声,阖上。
片场安静两秒,谢谨言的声音传来,“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