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路允这还是第一次对谢谨言讲话这么大声。
他们不说话,她也一言不发。
三个人包,一大盆肉馅很快就见了底。
最后还剩了些,秦真端到厨房,曹雪舒给炸成了肉丸。
路允心里还尴尬着,不敢看谢谨言,也不敢跟人独处。
她哒哒哒的跑去厨房帮忙,结果被曹雪舒和秦真合力轰了出来,捧着壶溜达去阳台浇花,结果又被秦真发现,拎着后脖颈给滴溜了回来。
家里卫生曹雪舒前几天都打扫完了。
路允在屋里东晃西逛的,无事可做。
球球既来之则安之,这会儿已经完全适应,正一手握着遥控器一手捧着个比脸还大的苹果,坐在沙发上吭哧吭哧,整个人惬意的不得了。
反观路允......就跟沙发上有针扎她屁股似的,坐不住,坐不住一点。
只见她不知第几次起身晃进厨房。
结果想都不用想,她进去了没两分钟,就被曹雪舒从里轰了出来,这次倒是还给她塞了盘炸物。
听着身后的门‘啪嗒’一声,无情合上。
路允生无可恋的端着盘子走回客厅。
她把盘子放到茶几上后,就想趁谢谨言注意到自己前晃走,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结果她刚转过身,迎面就撞上一堵‘墙’。
路允压根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作势逃跑的小步伐很快,脚下一点力都没收。
而众所周知,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
她被撞得眼前顿时一花,脑内嗡鸣,往后趔趄着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好在面前这堵‘墙’反应快,伸手环腰将她稳稳捞住,路允才不至于出丑。
“小心点。”谢谨言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他扶着她站稳,才收回手。
“......知,知道了,”路允此刻简直想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谢......谢谢。”
路允脸上烫得不行,心里也尴尬的要死。
她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谢谨言,双手交叠,两只手有意无意的一下一下互捏着,模样乖得不行。
而谢谨言没回答,也没吭声,更没动。
他就定定望着路允,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这副模样,特别像老师思考怎么教育考试没考好的学生,才能不打击到孩子的自信心。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说不上来。
不是尴尬,也不是暧昧,就好像是横亘在尴尬和暧昧之间的一种感觉。
微妙,微妙,真的很微妙。
球球呆呆的看着两人,嘴里的苹果都忘记嚼。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
路允感觉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实际墙上的分针半圈都没走到。
她真的觉得太尴尬,太丢人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变得密集起来,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想逃,不管之后会怎样,现在能溜就溜。
动作也在此刻先于了大脑。
只是她往左想越过谢谨言,谢谨言也往左堵住她,她往右,他也往右,反正就是不管她走哪边,谢谨言都能提前预判她的动作,将她堵回来。
她又羞又恼,“......谢谨言!”
“撞哪了?我看看,疼不疼?”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路允抬起头,脸蛋粉嫩粉嫩的,也不知是刚才的红晕还没完全退下,还是这会儿被谢谨言给急的,模样看着凶巴巴的,但声音却不大,听着没什么震慑力,反倒给人一种情侣间调情的感觉。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谢谨言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这么好听。
他还发现了,路允眼底真的很容易就会蒙上一层水雾。
她这会儿眼底嘴唇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此刻跟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谢谨言心里想着,眼底情绪汹涌的再也压不住,看着路允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烧穿。
“!”
路允心中警铃大作,胸腔开始打鼓。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谢谨言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特别凶,好像要张嘴吃了她似的。
她被他盯着心里发毛,吞咽口唾沫,缩着脖子往后退。
但脚刚迈出一步,就被谢谨言按着后颈逮了回来。
“跑什么?”谢谨言倾身靠近,嗓音哑得不行。
“......没......”路允本想矢口否认自己不是想跑,但转念想到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举动,确实是想逃。
从高中第一次遇见谢谨言起,路允从没见过这幅模样的他,当即被吓得不轻。
而人在感知到危险,下意识间做出的举动,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识趣如球球,她这会儿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准确说是在谢谨言抓着路允脖颈,把人逮回来之前,她就非常有眼力见的抱着她那没啃完的大苹果,溜之大吉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靠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柑橘香,将路允整个人密不透风的紧紧罩住,谢谨言的气息就像一个名为诱惑的魔鬼,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大脑,吞噬着她的理智。
谢谨言灼人的体温顺着她的脖颈,在全身蔓延开来。
路允整个人仿佛都要被他烫熟了,呼吸逐渐加深变粗。
谢谨言并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低着头,滚烫的呼吸打在路允颈侧,搭在路允脖颈后的手微微颤抖。
“路允。”
谢谨言声音低低的,忽然在她耳畔出声唤道。
“!”
路允身体一颤,呼吸瞬间放轻。
她像是被这声近乎低喃的耳语唤醒了般,心底也没由来的升腾起一股恐惧。
路允就像个即将溺亡濒死,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一块浮木,为了活下去拼命抓住浮木,不让自己沉下去的人般,死死拽住这最后一丝理智。
她抬手抵上谢谨言的胸膛,颤颤巍巍的小声道:“谢......谢导,球......球球......”
球球还在,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厨房里突然出来的老师和师母。
路允手虚虚的放在谢谨言的胸前,哪怕她此刻已经被谢谨言‘欺负’成这样了,她也还是舍不得使劲推他。
路允软糯糯的声音,将谢谨言的理智也拉了回来。
他覆在她颈侧,深呼吸一口,手下的胸膛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路允浑身又是一颤,她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谢谨言一把抓住,强势的按到胸膛上。
手下的肌肤,隔着衣服都格外烫人。
砰砰砰。
砰砰砰。
强而有力心跳,震得路允手心发麻,脑袋顿时糊成一摊浆糊。
大概是因为害怕,她小扇子似的睫毛,扑簌簌的颤抖着,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
谢谨言咬牙在心里暗骂了声艹。
捏着路允后脖颈的手缓缓松开,但却没有立马撤离,而是用指腹在她颈侧轻轻摩挲了下,勉强解了个心痒,才上移到她的头顶。
“别怕,我......什么都不做,”谢谨言的手在她头上安抚性的揉了两下,“我跟你保证。”
他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沙得不行。
路允刚在他眼底看到的情绪,此刻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只于眼里还没完全退下的红血丝。
“嗯。”她微不可闻的低喃一声。
路允这会儿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明显要比刚才好很多了。
“刚撞哪了?我看看。”谢谨言嗓音逐渐恢复,他温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
“疼吗?”他问。
刚撞到的地方只隐隐有点泛红,看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实际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以前母亲犯病乱砸东西的时候,经常误伤她。
路允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到处都是,她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这点程度的碰撞对路允来说,真不算什么。
主要就是......被撞懵了。
“不,不疼......”路允摇头。
谢谨言不问还好,一问她又开始尴尬了。
这是真的丢人啊。
脸上刚退下去的红色,重新浮了上来。
路允尴尬的甚至都忘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了,也忘记要把自己的手从谢谨言的手里抽出来。
“嗯,不疼就行,”谢谨言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才不舍得松开,“你......”
谢谨言还想说什么,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下意识偏头看向声音来源。
茶几上,两只同个型号的其中一只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姓名那一栏,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Y。
刚包饺子的时候,他把手机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他记得路允也是。
那桌上这两只手机,就分别是他们两个人的。
路允的手机和他的手机是一个型号。
他不是很喜欢用手机壳,就一直都是裸机,之前在剧组,他偶然间才发现路允也有不喜欢用手机壳的习惯。
此刻一模一样的外观,乍一看还真有点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但谢谨言记得,他的手机通讯录里的备注,都直接是人本名,没有用拼音来做备注的电话。
所以......这是路允的手机。
谢谨言盯着手机微微出神,正想转头提醒路允,只见一只手就已经伸上去,一把摁熄了屏幕。
手机铃声瞬间消失,屏幕重回黑色。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一闪而过。
谢谨言眉头下意识的轻轻蹙了下,结果谁知转头就看见路允也皱着眉头,还满脸的不耐烦,不,好像不是不耐烦,是抗拒和......嫌恶,但这些情绪也只在她脸上出现了一瞬。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就消失殆尽,快得根本抓不住。
“我去接个电话。”路允眉眼弯弯,模样特别甜的朝他笑了下,便拿着手机走向阳台,还反手关上了阳台的门。
谢谨言被路允的笑容晃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阳台的门一开一合,冷风刚灌进来,就被隔绝在外,耳边传来门轻阖上发出的“咔哒”声,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刚看到的Y,和心底一闪而过,说不上来的怪异也重新回笼。
谢谨言双眉间的间距逐渐缩短,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Y?
是什么呢?
今天是大年三十,电话大多都可能是打来拜年的,但也不排除可能是工作。
那,是辛欣?
不对不对不对,辛欣这两个字的首字母都是X。
那是经纪人?
啧,这也不对啊,经纪人这三个字的首字母是JJR。
那还有谁呢?还有谁的名字首字母里是Y呢?
球球的本名叫啥来着?
嘿,我真是糊涂了,人助理就在这儿呢,给她打电话干嘛。
Y、Y、Y......
程朗、周冉、孙皓洋、孟常安、周偲怡、周......
等一下,周偲怡的“怡”字大写首字母不就是Y嘛。
但......这也有点说不通啊!
因为如果打电话的人是周偲怡,那绝对是来给路允拜年的,可......好朋友的拜年电话,为什么要特地避开人,去阳台接。
主要是表情还那么......
还有刚才的那个笑容也是。
谢谨言承认,路允刚笑得确实很好看,这如果放在两三个月,他没接触过路允前,真的会被她这笑给蒙混过去,但现在......他能看得出路允笑容下的牵强。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Y......就不是周偲怡。
那又会是谁呢?
圈里还有谁的名字首字母里有Y?
还有谁呢?
啧。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啊,艹!
路允这通电话打得很快,墙上的时钟分钟才走了两圈,她就挂上电话从阳台进来了。
秦真一直在厨房帮曹雪舒打下手没出来。
路允挂上电话,接了杯水喝,也溜进了厨房。
她这次没再被赶出来,一直在里面呆到了开饭。
谢谨言心里有事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
球球坐在厕所的马桶盖上,啃完剩下那半个苹果,又在里面把斗地主送的欢乐豆全部输完,才慢悠悠的挪出来。
她出来才发现,路允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只有坐在沙发正中央,看着电视里的喜洋洋和灰太狼,满脸愁苦的谢谨言。
球球,“......”
这......这又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