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欣打电话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职业病使然,外加天生的老妈子操心命,大过年的她也还不忘盯着微博。
今早她看到路允昨晚那几个热搜热度还没退,就想着打电话来跟她说一声,让她过年这段时间还是要在微博,发几张图或是一两句话营业一下。
路允向来听话,辛欣不论跟她说啥,她都满口应好。
挂电话前辛欣又跟她确认了下回程的时间,她计划着给路允安排个临时助理,暂代球球几天。
因为路允想着球球跟着她也忙忙碌碌一年了,她自己一年到头没什么假期,球球作为她的贴身助理,也没休息的时间,于是路允过年就给她放了个大长假,从大年初一一口气给她放到二十,元宵之后。
可路允初十就要回组,中间有小十天的时间,球球都不在身边,路允虽然跟辛欣明确表示了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但辛欣还是不放心,非要给她找个临时助理,路允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
挂上电话,路允携着一身寒气从阳台进来。
谢谨言不知从哪找到张光盘,正蹲在电视机前,捣鼓她的DVD。
听见动静,谢谨言抬起头。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路允背着光,而他正迎着光。
冬天虽然看不到太阳,但层高太高的采光,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谢谨言被强光晃得微眯起眼。
他举起手中的光盘,跟路允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刚在茶几上看到的,我可以看吗?”
路允注意到他眯眼的小动作,往旁平行挪动了一步。
刺眼的光线被遮挡住,眼前的刺激源消失,眼睛一下就能适应了,谢谨言眉目瞬间舒展开来。
路允视线从谢谨言的脸上,缓缓下移到他攥在手中的光盘上。
那上面只有两个字——《眼睛》
是的,这就是谢谨言拍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他的处女作。
路允想起来了,这是她进组前,有天不想在影音室里重温的时候拿出来的,估计是自己当时看完忘记放回去,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也不会随便乱动她的东西,她刚回来这几天又忙得不行,别说看电视了,连手机她都没怎么看,自然也就没想起来客厅里还有这么个漏网之鱼。
只是没想到......居然被谢谨言给看见了。
路允耳尖有点红,“可、以的。”
得到主人的应允,谢谨言麻利的将光盘放进DVD里,动作快的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样。
路允:“......”
有点想反悔了,怎么办?
谢谨言正低头研究电视柜上哪个遥控器,是DVD的遥控器,没看到路允脸上后悔的表情。
路允终究还是不忍心扫他的兴,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妥协的转身去拉窗帘。
因为家里有单独的影音室,客厅里的播放设备就一般,是正常家里客厅的标准。
路允看电影喜欢有点暗的环境,这样会很有氛围感,因此客厅的窗帘也是用的全遮光型的。
窗帘一拉,硕大的客厅顿时变得昏暗。
谢谨言已经调好,坐到沙发上了,路允走过去。
“坐这儿。”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刚准备在单人沙发上落座的路允,动作倏地顿住,她眉头轻蹙,表情犹豫。
倒不是她不想......诶好吧,确实是她不想,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倒不是怕谢谨言会对自己做什么,她主要是担心自己这不争气的心跳会随时暴露。
也不知是光线昏暗,谢谨言没看见她的犹豫,还是他看出来了,就故意的,不想给她拒绝,甚至是犹豫的机会。
只听他又在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催促道:“还站那干嘛,快过来。”
路允:“......”
路允其实昨天就想说了。
从昨天在秦真家看见谢谨言起,路允就感觉谢谨言跟之前哪里不太一样了。
谢谨言还是那个谢谨言,只是她感觉他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身上明显带着一股攻击性,这种攻击性跟那种你死我的活的攻击性,还不一样,就她也说不太上来。
也或许是她过于敏感了吧。
路允绕过茶几,在谢谨言旁边坐下。
说是旁边,实际两人之间间隔的距离,还能再坐下两个路允,但谢谨言也没说什么,似乎只要她在自己旁边坐下就行,无所谓距离。
“开始咯。”谢谨言说。
“好。”路允点头,拿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
得到回应,谢谨言摁下遥控器中间的播放键。
绿底的金色龙标动画在屏幕中出现,晃过,电影开始。
《眼睛》这部电影,路允真的看一次哭一次。
谢谨言的电影风格不是固定的,但他的电影,被很多业内人称最文艺的商业片。
什么意思呢。
商业片,顾名思义,就是以票房收益(盈利)为最高目的,迎合大众口味和欣赏水准的影片,商业片相对于艺术片和纪实片而言,集合了多种商业元素,例如当红明星、知名导演、复杂的特效、大投资、大规模宣传、全国或全球同步上映等。
而文艺片,是文学、艺术影片的简称,文学性和艺术性并存,区别于商业电影,文艺片是通过导演的拍摄手法和演员细腻的演技,从而来引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以表达人类情感的影片,而最成功的文艺片就是商业电影。
而这部《眼睛》,就是一部成功的文艺片商业电影。
电影刚上映的时候,是路允大二的下半学期,时间是五月一的劳动节。
路允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是她听同学说的,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路允就不想回忆了。
这部《眼睛》她反复看了很多遍,电影院刷完,线下继续刷。
这部电影的片名叫《眼睛》,但电影的故事情节,却不是围绕着眼睛展开的。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心理医生。
电影开始的第一幕,就是这位心理医生,在自己的咨询室里,给一位患有双重人格十七岁患者,进行病前交流。
这部电影,是由很多个精神病例组建而成。
其中令路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第一个病例。
这个患者,是一名十七岁,内向、学习成绩差、不讨父母喜欢的男孩——黎清。
而黎清这个主人格为了讨好父母,分裂出了开朗聪明、成绩好、让父母喜爱的满分弟弟——黎明。
而男孩的母亲,在得知儿子有双重人格后,甚至把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改成了黎明。
圣诞节的时候,妈妈给黎明的贺卡上写着:妈妈祝你圣诞快乐,开心长大,心想事成。而给黎清的贺卡却写着:请你放过我的儿子。
而在故事的最后,不被父母喜欢和宠爱的主人格黎清,为了让妈妈开心,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主人格。
路允到现在都记得里面,医生问男孩,黎清和黎明谁是第二人格时,黎清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种窒息感,真的......
在这个案例的后面,还有猫咪死了,把女孩当猫咪喂养的母亲。经受过校园暴力,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的诗人。十几岁就被继父侵|犯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患上了暴食症,直到有一天撑死,被年幼的妹妹看见,于是患上了神经性厌食症。还有微笑抑郁症等等。
路允每次重温完,心里都要难受好久好久,但她又实在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休息在家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看。
电影进入正片后,两人就没再说话了。
路允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旁边毕竟坐着这么一大活人,光呼吸都是两道频率。
讲道理,这真的是路允第一次跟人一起看电影。
以往她追谢谨言的电影,都是直接包场,但都是包的晚场,因为身份比较特殊,想去看,但又害怕被认出来,引起些不必要的骚动,而且她每次去都还是偷偷摸摸的悄悄去,因为怕球球和辛欣知道。
后来家里装了影音室之后,路允倒是去的少了,但每次电影上映时,她都照旧雷打不动的要包场支持一下票房。
工作忙起就更少了,她有时候买了票,甚至连一场都去不了。
谢谨言此刻就坐在身旁不远处,路允时不时的就想转过头看看他。
和偶像一起看偶像拍的电影,追星追得最成功的,也莫过于此了吧,路允心想。
电影逐渐进入尾声,路允难得的没看进去剧情。
最后一个故事结束,电影放完,谢谨言按下暂停键。
“喜欢这部电影?”谢谨言忽然出声。
“啊?!”路允愣了下,点头,“喜欢的。”
路允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看着看着就习惯性的把腿盘上了沙发,而两人之间间隔的距离,也从还能坐下两个路允到半个路允。
发现这一点,路允有些不自然的放下腿,起身准备去把窗帘拉开。
谢谨言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吧,大发慈悲,良心发现,放她一马,没没眼力见的问她去干嘛,只点点头:“等《起风》拍完,我单独给你做一份。”
“!”路允惊讶,脚步倏地顿住,回头,“真的?”
窗帘拉开,耀眼的阳光顿时涌入屋内。
谢谨言微眯起眼适应光线。
而路允在这功夫间,已大步从窗边走回来,坐到他旁边。
她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眼底满是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她还真是自己粉丝,谢谨言心道。
“真的。”他说。
路允模样实在太乖,谢谨言总忍不住想伸手在她头上揉揉。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路允被他揉的脸瞬间就红了。
谢谨言见状也没得寸进尺,他知道适可而止,没揉两下就把手收了回来。
看见人脸红,也不像之前贱兮兮的要去逗,现在就装瞎,看不见。
两人看完电影,已经临近中午了。
谢谨言那屋全是灰,没法待人,预约的家政阿姨要下午才能来,他现在还回不去,于是光明正大的要在路允家蹭她一顿午饭。
曹雪舒昨晚给路允装的那些剩菜,被她放进冷冻室冻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要只有她一个人,她今中午就还吃饺子。
但现在多了个谢谨言。
阿姨走之前在冰箱里面放了东西,但都是些酸奶牛奶,鸡蛋啥的,蔬菜这些的什么都没有。
想下碗面凑合,连面都无。
于是两人只能出门采购。
离小区最近的超市,就是盒马。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路允上楼换了身衣服,口罩帽子装备带齐,就跟着同样全副武装的谢谨言出门了。
怕等下买的东西多,提不动,两人还是开了路允的保姆车。
大年初一的超市,也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人依旧很多。
地下停车场停满了,谢谨言就只能在路面上找了个停车位。
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为了简单快捷,主要还是不想搞太复杂,两人协商一致,中午吃火锅。
他们推着购物车,从海鲜区逛到水果区,再到蔬菜区、肉类区,最后还在熟食区拿了只烤鸡。
出超市的时候,两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买的东西多到跟要去逃荒似的。
一回到家,路允就扎进厨房开始准备锅底,谢谨言也跟进来帮忙打下手,洗洗菜,切切菜。
两个人的效率很高,两点前就吃上饭了。
路允的酒量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她在酒柜里挑了瓶香槟。
“我们就不说新年快乐了。”谢谨言握着杯子,递到路允面前。
“叮”
路允懂他什么意思,端起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那说什么?”路允好奇。
谢谨言端起酒杯抿了口:“什么也不说。”
“啊?”路允这是真的没懂,她眨巴着满是迷茫的大眼睛,望着他。
“傻,”谢谨言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把,“直接开吃啊!”
路允的头发在他手下变乱,又被他抚好。
“哦。”她顶着张又红起来的脸,端起酒杯侧头,一饮而尽。
“!”谢谨言刚夹起来的牛肉,啪叽一下掉进碗里,“你慢点。”
“哦——”
路允满口应好的声音听着很乖,但照不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她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上。
谢谨言用公筷夹了块牛肉放她碗里,“吃菜。”
“谢谢。”路允放下杯子,拿起筷子,乖乖的把肉往嘴里塞。
桌上的红油锅底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香气飘的满屋子都是,客厅里的电视,在重播昨天的春晚。
冷清的屋子,忽然间就有了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