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夜,你做了什么?”
纪清昼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响起。
她话落,原本一动不动,似一具死尸的男人,终于有了呼吸。
大约是伤重,男人的喘息声有些重,一呼一吸都带着浓稠的血腥气味。
“我……废了自己的四肢。”
谢子夜倚在床边一动不动,并非他不想,而是不能,“还……重伤了自己。”
他的鲜血,便是他给予自己近乎致命一击时,身体承受不住,所流出的。
“纪道友。”
被鲜血染红的长睫微颤,谢子夜抬眸看向纪清昼。
屋内墨色深浓,以谢子夜金丹后期的实力,本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可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重伤的身体难以支撑,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不清纪清昼的脸色。
谢子夜也不想看清纪清昼此刻的眼神,他只是道: “我体内的魔气,一直蠢蠢欲动,来到灵兽门后,它愈发活跃,几次想要压过我的理智,我原本不清楚是为什么,直到你今日与花门主去了天上之水,我才明白——”
“魔气,是活的。”
“你说的没错,魔气绝不属于我,它有自己的意志,它在贪图天上之水中的玄武之心。”
“可它如今寄生在我的身上,它的主人是我。”
谢子夜声音沙哑,每说一句,便要停顿喘息。
他对自己下手极狠。
谢子夜恨极了自己,所以不会对自己留手。
“纪道友,我很危险。”
谢子夜已经感觉到晕眩,他竭力保持清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请你……”
杀了我。
不要妄想拯救我这样的东西。
然而,谢子夜话没说完,纪清昼忽然朝他走来。
纪清昼行走时,有风掠过。
或许是因为伤太重,谢子夜虚弱到了极致,他竟会觉得这一阵微风太凉,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谢子夜垂下眼眸,不再去看纪清昼。
他似铡刀下认命的羊羔,等待命运的利刃落下,瞬间结束他这煎熬的一生。
“唰。”
谢子夜感觉纪清昼朝自己伸出手,微凉的手指隔着一层衣料,无意间蹭过他的脖颈,惹来一阵颤栗。
紧接着,纪清昼隔着衣服,抓住了他脖子上的颠倒环,向上一拉,谢子夜被迫抬头。
纪清昼的动作并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谢子夜扬起下巴,微张的口中,就被灌入了冰凉的药液。
他本想抗拒。
可模糊的视线中,一双平静中带着温柔的眼眸,却又十分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谢子夜下意识咽下了药液。
冰凉的药液落入腹中,转瞬变得滚烫,暖意蔓延至谢子夜全身。
不断流失鲜血的伤口,在强烈的药效下,正在迅速愈合。
直至谢子夜将一瓶药喝完,纪清昼才松开了他,转而抓住他的手腕,为他接起被他自己折断的骨头。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上一次,亲手打断谢子夜四肢,将他重伤的人,是纪清昼。
而这一次,做出这一切的人,是谢子夜自己。
“咔嚓。”
纪清昼接骨的动作很熟稔,快到令人反应不过来。
可痛意却还是慢一步袭来,谢子夜额头上冒出细密冷汗,他一声不吭,沉默着任由纪清昼动作。
直至将他断裂的骨头接好,重新覆上消肿疗愈的药,纪清昼才收回手。
谢子夜以为这便结束了。
然而下一刻,冷幽微凉的香气将他包裹。
谢子夜身体微微一僵,不敢动弹分毫。
他只是任由纪清昼将自己抱住。
“辛苦了。”
纪清昼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明明只是简单两句安慰……甚至对比他所受的折磨与痛苦,根本不能算是安慰的话语。
落入谢子夜耳中,他却鼻子一酸,呼吸微微颤抖。
他是希望纪清昼结束他的生命的。
可在听见纪清昼的话后,他忽然又希冀自己能多活几日。
谢子夜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会如此反复无常,贪生怕死。
“我……我只是……”
谢子夜张了张口:“我不希望自己被魔气操控。”
他痛恨那无法自控的感觉。
更怕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在察觉他的魔气,竟对玄武之心感兴趣时,谢子夜怕极了他会失去理智,对纪清昼下手。
即便明白如今的自己,大概无法胜过纪清昼。
可他一想到自己与纪清昼刀剑相向,只是为了贪图玄武之心——
谢子夜觉得那样的自己格外丑陋。
与其变成那副恶心模样,倒不如去死好了。
谢子夜是这样想的。
因为他无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