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
姬囚雨听见头顶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同时腰腹收紧。
巨大的,仿佛能将他吞吃的蛇身,在他身上蜿蜒。
姬囚雨却没有一点儿害怕,因为他十分熟悉这吐信声,下意识抱住了缠在他腰间的粗壮蛇身:“小孤?”
听见他的呼唤,高扬起的蛇头垂下。
比他整个人都大的蛇头,轻轻挨了下男孩柔嫩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令姬囚雨感到一阵舒适,他下意识也蹭了蹭小孤的脑袋。
姬囚雨有些恍惚,他一面觉得这是他濒死之际产生的幻境,一面觉得自己真回到了小时候。
与万蛇一同生活在蛇窟,不见天光,与蛇为伴的日子。
尽管被毛绒道人带去外界的日子也很有趣,可姬囚雨始终记得,他在蛇窟的日子同样安宁美好。
姬囚雨贴着小孤冰凉的身躯,舒适得闭上了眼,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轰!”
不知过了多久,姬囚雨被一声巨响惊醒。
他睁开眼,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唯有万蛇的蛇瞳亮起微光。
姬囚雨下意识去摸小孤,可手却摸了个空,只能摸到其它因惊吓游走经过的小蛇。
平时喜欢缠在他身上的大蛇,不见了踪影。
“轰!”
姬囚雨又听见了那巨响声。
他朝那个方向摸黑跑去,万蛇为他让开了路。
在蛇窟中生活的这些年,姬囚雨早已学会在黑暗中前行,不会有任何踉跄。
新朝帝君并不知道,蛇窟其实有无数向外延伸的地道,错综复杂,遍布整个皇宫。
有些地道只能容纳小蛇进出,有的地道却是小孤打通,姬囚雨一个孩子也能在其中随意行动。
姬囚雨跑进一条小孤曾经打通的地道,拐过几个弯,就见到黑暗中,一条巨蛇在地上扭动着,仿佛在经历着什么痛苦,发出“嘶嘶”的哀鸣。
巨蛇以头抢地,撞在尖锐的岩石上,硬生生把脑袋砸破,鲜血淋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小孤!”
姬囚雨冲过去,拽着小孤巨大的尾巴,试图让它停下自残行为,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这样……”
年幼时的他,与蛇相伴,不与人接触,对人族的语言,也不太熟悉,说话磕磕绊绊。
他能学会说话,都是小孤驮着他,将他的脸贴在地道上方,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从那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中,从只言片语中,辨别人族的语言,懵懵懂懂地学习。
姬囚雨张开双臂,都无法合抱住小孤的尾巴,小小的身体只能趴在蛇尾巴上,大声喊:“小孤、小……啊!”
沉浸在痛苦中的小孤,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扭曲中将姬囚雨,一尾巴抽到了墙上。
“咔嚓!”
姬囚雨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右腿与左手都传来钻心的痛。
他跌回地上,模糊的视线中,还能看见黑暗里扭动的蛇身。
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漆黑的视线中,姬囚雨忽然看到……
一缕光?
从小到大,未见光明的姬囚雨,不知为何,在看见黑暗中亮起的那一抹苍白时,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光”这个字。
小孤巨大的身躯上,七寸处的皮肉绽开,从中生出一朵苍白的花,在黑暗中散发莹莹亮光。
姬囚雨怔怔看着那散发光芒的花朵,泪如雨下。
只有兽性本能的他,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忽地涌出,那如潮水一般的感情,名为“哀伤”。
“嘶嘶!”
姬囚雨又听见小孤发出哀鸣,拿头撞击尖锐石头的动作越发激烈。
“不……不要!”
姬囚雨慌乱之下,兽性的直觉让他连滚带爬,冲向了小孤,他不顾骨折的伤,一跃上七寸处,那苍白花朵旁边。
完好的右手死死拽住小孤的鳞片,使自己不会从小孤挣扎的身体上跌落。
因骨折扭曲的左手,颤颤巍巍伸向那朵苍白的花,一把拽住了花枝。
姬囚雨的直觉告诉他,小孤的痛苦是源于这朵花。
他想要将花朵折断。
然而,他这一折之下,苍白花朵却一动也不动。
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孱弱。
姬囚雨急了:“不许……不许你伤害小孤!”
他一寸寸挪动,凑到苍白花朵旁,张开嘴,还没长全的牙齿,用力咬在带刺的花枝上,划破了他口中的软肉,痛得他想哭。
姬囚雨双目含泪,不顾一切地撕咬着那苍白花朵,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低吼。
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哪怕嘴里皮开肉绽,也无法折断这朵花。
“那么,你来代替它吗?”
这时,姬囚雨脑海中响起一道,仿若从远古而来,缥缈哀伤的声音,带着几分垂怜,向他发问。
姬囚雨毫不犹豫,咬着花枝的嘴巴发出模糊的声音:“我来代替小孤!”
由我来,承担这份痛苦!
“咔嚓。”
姬囚雨紧咬不放的花枝在这一刻断裂,本该坚硬的小刺,也变得柔软,仿佛在暗示着他什么。
咬着那支苍白的花朵,姬囚雨脑海中警铃狂响,求生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