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舞起长刀三下,三个流着血的人头落地,他咬着牙杀了发妻、私塾先生和自己养了十年的蒋小子,并且放出话去,说但凡是江南人士过他们这匪路,不死也得被他们扒层皮,要是想找死尽管来试。起初自然是没人恐惧没人在意,但当走这条匪路的第一个江南盐商家的公子竟然也被他砍了脑袋的那日起,他在气头上放出的这话就获得了相当的重视。
话说到底,可恨的是谁,也不说清。只是揣测着这蒋大旋恨江南的什么,左右想不出,就有人结语,说是这蒋大旋恨得是来自江南的发妻和私塾先生坏了他在江湖上英勇的威名,让他平白里做了这冤大头,说是这蒋大旋恨得是养了私通生下的蒋小子十年,还跟众人炫耀他有个会写诗的儿子最后却打了脸。
说书先生一拍板子,总劝一句,江南的人可就别想着从八方堂前过了。
也因为这一桩陈年旧事,上这匪路前殷罗与池临静便做好了充足的打算,她换下了那很有辨识度的金荷红裙,穿了身飘纱白色的素裙,除了裙摆上那几处细微的不知名绣花,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还特意带了个斗笠,斗笠周沿也有白纱垂下来,遮挡住容颜,想着这般肯定是无人能认出来她是谁了。
走人家的路,就得守好人家的规矩,这话殷罗不知劝了池临静多少次,才说服他脱下那看起来很像大户人家公子的青袍,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广袖垂云衣,束发的长钗也抛下,换了用墨绿色的纱条束发,戴上面具甫一看,还真挺像个游侠。
不过和田玉片做成的面具对于一个游侠来说还是太贵了。
殷罗摇了摇头,她方才可是费了好大一通力气想将这面具取下来换成比较常见点的,无奈人家摄政王不允许啊,说什么就算他不乔装也没事,他都不是大梁人,更不要提将这蒋大旋与江南人整个恩怨加在他身上了,他高出殷罗许多,又死死护住面具,气的殷罗只能作罢。
一棕红一纯白两马匹穿跃在林间,很快就上到了八方堂所管辖的江湖匪路,一进关口,两人便看见有四个穿着黑衣的壮汉逐次并排站在那匪路旁边的树前靠着,就好像过路人在休息一样,殷罗与池临静对视一眼,两人拉着缰绳驾马走到四人跟前。
“何人过路,以何为礼?”为首的一名壮汉说了话。
“上京人,非送物来,但备金银。”殷罗扯动缰绳停住,淡声回了一句。
另一个壮汉左右打量着他们两人,抬了抬下巴,看着池临静问道:“你呢?”
“与我同行,自是一家。”
池临静侧眸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话,从马背上驮着的布袋里摸索两下,拿出一个装满碎金子的荷包,从半空中丢给了为首的那个壮汉,壮汉一伸手接过,打开轻点,却皱了眉头。
“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壮汉将荷包揣进怀里,然后对着身侧三名兄弟使了眼色,那三人立马站在他身侧,眼看就要拔剑而起。
这样的情况在匪路上很是多见,这四人其实也并非是在真心为蒋大旋谋财,在匪路上值守的弟兄通常会自己从过路人手中扣留一部分财宝,而后再将剩下的交给老大,这在江湖上并不是秘密,眼前的壮汉之所以会这样,应当是因为清点过荷包里的金子后发现扣留后交给蒋大旋的便不多了。
殷罗笑了一声,“四位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方才那只是给蒋堂主添酒的小小心意,”她低头从袖中掏出另一个一般大小的荷包,递给为首壮汉,笑道:“这才是给四位大哥的。”
见马上这白衣女子如此上道,为首的壮汉神色稍微松了松,却还是不高兴,另外三人也没有退后,反而还是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殷罗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她来之前打听过这八方堂匪路的过路价钱,他们不过两个人要过路,还没有押送货物,给两袋金子已经算是多的了,可面前这四名壮汉一副“怎么才这么点、这两人是不是穷光蛋”的表情又是从何而来?
她心里一连串的思绪开始转动,实话实说,其实比起淮山官道来,走这匪路还算是绕了远,到此之前他们两人还曾讨论,走淮山官道虽近,也能直接追到渊缙王送煤矿的队伍,但怕就怕在半路上打草惊蛇,灵州城那么多的煤矿,总不能一齐被运走,何况渊缙王那般心思缜密。他一定是分开了很多队,从不同的路线进行押运。
淮山官道只是其中一队。
所以若他们路上截货,定然会传出风声,这也就会令其余押送煤矿的队伍更加警觉,以至于以后的计划无从着手。
唯有走这匪路先到了梧州城里,然后赶在运货的队伍到之前做好布置,再封锁梧州,将这些煤矿困在城池里,再想办法追查其他队伍的下落,才是最好的打算。
池临静也觉得不对劲,他方才一直静静看着,也瞧出几处端倪来。早前在南夏因为水寇占据渡口索要开船费用的时候,他有了解过这桩隐在过路各道上的“买路金”价钱,殷罗他们送出去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这四人眼中怎么显得这么看不上呢?
殷罗皱眉,正想要发问,便见池临静驾马向前一步,平静问道:“四位大哥还不让我们过去,可是嫌弃给少了?”
“自然是少的可怜!”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