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德公公猛地跪下了,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怒了这高座上的帝王。他的头垂的很低,年老的身子蜷缩在地上,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崇文帝见他这样子,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昌德是陪在他身边的老人儿了,也曾侍奉过先皇,如今已年过花甲,这般行动让他不忍,他捂着咳疼的胸口起了身,走到昌德的身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罢了。”崇文帝连道三遍,深深吸气,转身侧了眸子同鸿旸道:“快去传信给大理寺卿,召集京中名医,当即前往白河镇去,莫要在路上耽误时间!”
他吩咐完这一句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而后又道:“再让探鸽,亲自下一趟灵州,去查明白这周安岳之死究竟有什么蹊跷,如果连大梁官员暴毙死因都查不到,那笑话可就真的传千里了。”
鸿旸拱手应了声,闪身去办事了。
昌德公公也拱手,低身慢着想要后退离开,却被崇文帝出声叫住。
“昌德啊,你等等陪朕说会儿话吧,像朕小时候那样。”老成的帝王面上带了些期望。
昌德身形顿了顿,看着崇文帝,却是恭敬回答:“奴才遵旨。”他像是一尊木头雕像,规矩却没有生气,像是街头艺人手下的提线木偶,崇文帝让他如何,他便会如何。
这一刻,崇文帝感受到了他与昌德之间无法跨越、也压根不可能跨越的鸿沟与距离,他恍惚间想起儿时昌德守在他床前,哄他入睡,面上好似有父辈那般的慈爱。
故人对面不如故,旧友相陪情分疏。这本该出现在苦情话本子里的情节与桥段就这样以一种不会引人注目的方式缓缓的、逐渐渗透的降临在他身上。
崇文帝呼出一口气,却微笑着,叹息着摇了摇头:“也罢,时日不早,你便先下去歇息吧,朕自己坐一会儿。”
昌德没有推辞,反是低眉顺眼的颔首,转身离去,一步未曾停留。
崇文帝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下憋着一口呼不出来的长气。
而此时,江湖驿馆这边也出了些状况。
这一队押镖队伍中的所有的从行者都被召集到了后院,打断了白绮山庄弟子们搬运煤矿的节奏,一瞬间,整个后院陷入乱斗,面上刺青的死囚男子时不时的出了阴招向池临静,妄图和横刀壮汉前后夹击击败池临静,殷罗岔开空子帮池临静挡下,却被人从身后刺伤了肩头。
场内僵持难分胜负,殷罗捂住伤处后退两步,却见死囚男子脱离了战场,径直朝着后院门口那一辆已经装好煤矿的货车轻功飞去,已然越过她的头顶。
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知道他的意图,殷罗不再管扯动而疼痛的肩头,径直朝那马车跑去,却晚了一步。
只见死囚男一脚踹开了那名守在货车前的白绮山庄弟子,又不忘甩手用匕首划破了那名弟子脖颈处的动脉,随着弟子倒在地上发出的那一声沉重的声音,死囚男扬起马背上挂着的长鞭,直接驾驶马车离去!
殷罗追出后院,心下一紧。她停在原地,脑海中开始自动闪现出梧州城的地图,从此处江湖驿站后院行去,绕过城中心的琥珀楼直行三里,便能到达城门,若是这人带着装运好的货车出城,他们的计划定然会被全部打乱!她想起今日去找梧州城守军总管宋景平的时候,宋景平拒绝她的理由和那略显坚决的态度,又思及派去守卫外城门的白绮山庄弟子,她肯定现下这城门处应当没有人能拦住这死囚男子!
她偏头看了院内仍然和另外那两人打斗的池临静,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再次运了轻功,朝死囚男驾车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池临静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切,他手中的夹竹剑刃上散发的水青色光芒越发的明亮,几乎要与天上那月争辉,再绕手,他眸底深沉,带着些少见的不耐烦。
横刀大汉一刀劈来,嘴中还骂着:“要死的小兔崽子,我便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他语罢,对着身侧那看起来武艺高强但没什么个人特征的弟兄打了个手势,“冯三志,杀了他!”
池临静站在原地没动,“一招。”
横刀大汉闻言微顿一下,随后刀锋凌厉便要到池临静的面前,“你说什么?”
冯三志也随之出招,掌心中好似有着飓风般熔炼出一道强大的真气,直接打向了池临静的胸口,“刀兄,莫要管他,三志助兄长取他贱命!去——”
池临静神色仍然平淡,他松开了夹竹剑柄,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两人的互动,他眉眼微垂,神色软软的耷拉下来,嘴角还有些不明显的嘲意,再抬眼,夹竹剑停在他身前,向上一扬兀自挡住了冯三志袭来的真气,水青色光芒愈发强盛了,几乎要冲破这阴沉黑暗的夜。
冯三志双手拼命加注真气,却怎么也挡不住,生生被逼退,撞在了身后的空车上,闷出一口血来。
池临静得了空隙,微微抬手收回夹竹剑,而后一推掌刺了出去!
横刀大汉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半空中被刺穿了胸膛,他一颤,猛地跌落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他那把独特的大刀。
夹竹剑自动回到池临静身侧,他懒懒抬了眼,扫了一眼地上横刀大汉的尸体,而后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