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又魁听懂渊缙王这话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妥协,她侧身弯腰,对着金舆驾辇行礼,皱眉恭敬地道:“可不久前蚍蜉班才又开戏,麒麟木的下落、包括我们在东北三城布好的局,都已经提上进程,若您此时回东海,我们便失了主心骨啊!”
站在驾辇另一侧的孟再仕也微微皱眉,虽然平日里他跟康又魁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蚍蜉班刚出来蹦跶,他们好不容易才与万若檀、闻亭儿达成结盟,何况东北三城那处布置了将近两年,如今终于等到时机能大展拳脚,渊缙王此时回东海,那岂不是等同于把将要落下的棋子收回了篓子里?
于是孟再仕也接话,慎重思考过措辞后道:“王爷若是乏了累了,不如就在苹都休养,等您恢复精神,我们再说下一步怎么做?”
善于把玩人心如明之渡,自然明白自己这两个最亲近的属下是什么意思。康又魁说的很在理,下棋下到一半,本就没有收手休息的道理。蚍蜉班是很难搞定的角色,麒麟木也举足轻重,直接关系到他们与宏缨侯的合作,若是麒麟木被人抢先一步,那万若檀定然会果断抽身。届时他则少一大助力。东北三城的布置,他从两年前就开始一步步谋划,可谓是呕心沥血,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刻,他回东海确实不是什么得利的事。
可是。
明之渡垂了垂眼,沉默着斟酌利弊。池临静今日在武林剑会上甘愿暴露,在他面前与万若檀对招,也是实打实的旁敲侧击。南夏徵仁世子来大梁的事迟早会传开,他与崇文帝分庭抗礼又人尽皆知,就算用脚趾头想,徵仁世子池玄承也会来拜会他,不管他走到天涯海角。
说实在的,就算他回了东海休养,那池玄承可能都会亲赴东海来找他这个世人眼中野心勃勃的大梁藩王。且这池玄承来大梁,目的一定不纯,搞不好也是来找麒麟木的。
如果明之渡不想要这麒麟木,没准儿还会考虑见他一面,毕竟任由池临静这样强大的人坐镇南夏,这对于明之渡本身来说就是一种压力,他本是乐得帮助池玄承这种空有大志的纨绔世子毁了富足的南夏的。偏偏明之渡也想要麒麟木,不久还与万若檀结了盟,说得到麒麟木后一人一半,嗯,这就更有说法了,一个还生丹分两份他还能接受,若是分成三份……
万若檀此人霸道认真,他断然不能也不敢拿哄骗闻亭儿那一套来哄骗万若檀,所以从根本上杜绝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徵仁世子避而不见。
今日池临静出的前五招,台上的人看着是朝着万若檀去的,明之渡却觉得,那些真气都是朝自己飞扑而来……那看起来恬淡清静的青袍公子太有手段,还是那种不声不响就惊艳别人的手段,他就如同他剑上那些夹竹桃一样,看起来美丽,实则有毒。
“蚍蜉班那边的动静,又魁你替本王盯着,东北三城的事,还是交给孟再仕,你们两人办事一贯缜密,本王实在放心。大梁快入秋了,东海的秋果香甜,别处吃不着那滋味,回去一阵子也不妨事。秋日短,冬日来了难免受寒,本王这手腕也受不住,不如等开春了,东北三城的部署得当,蚍蜉班下落明了,我们便扬帆直指上京城。”
“王爷您这意思,是想避到开春儿?”康又魁眉头更深。
孟再仕也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渊缙王一直把自己圈在东海,这自从今年入夏才破天荒离开东海去了灵州,这不过才过了一季,怎么又要将自己圈起来了?
“王爷此举可要想清楚!”
“不必劝了。”明之渡在驾辇里抬眼,望着那暗色的纱幔,居然望出了些虚无,他轻声慢语道:“今日在擂台上对战的那两人,你们可认得?”
“自然认得!那不是北辽的宏缨侯爷与殷罗身边的青袍护卫吗?上一次属下陪您在灵州的时候是见过的呀。”
康又魁挑出孟再仕话里的漏洞,又或许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渊缙王话里的重点在那将她红绫斩断的青袍身上,“可我们不知,那青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人。今日妾身观望了他出手,内力深厚真气很稳,且他出手时有意无意的收着,恰好卡在了一点上,能与宏缨侯爷做到彼此僵持,应当是个高手。那长林崖三掌教身边确实有两位护法,一名是晏枷,另一名叫郁枫,他们出挑皆不在武艺,晏枷身份特殊,郁枫出身镖局最谙世故,都与这青袍不符。”
明之渡不动声色听康又魁分析完,才缓缓答:“又魁说的是,因为这青袍,乃是南夏之主。”他语气也平缓,却如一块大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在三人中间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孟再仕惊奇。
康又魁眉间深锁,“您是说,他是南夏掌权的人?南夏小皇帝年纪还小,也没听说他入梁的事,那便只有……他了。”
“南夏摄政王,池临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之渡轻笑一声,紧接着否认了自己方才的话:“哦不,他只符合万人之上,没在那一人之下。据说南夏的小陛下,做出什么决定之前都得呈递他眼前,经他同意批奏才能发行圣旨,他虽身在听政椅后,却权势滔天。”
“自古功高盖主者,都没什么好下场,妾身其实不信他在南夏真有那样的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