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临静闻声偏过眸子对上聂人犀忐忑的眼,“嗯?”
聂人犀不敢再往下说,与此同时,另一个画面在他眼前缓缓铺展开来——
徐揽云风风火火地快步走出尹家府门,她眉头紧锁,目光掠过守卫在门前的御林军,直直朝聂人犀看过来,只一眼就令聂人犀出了一身冷汗,许是因事烦躁,她的语气颇为不善,上来便驱逐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勿近现场,难道聂家少主不知此规矩?”
聂人犀好脾气地赔笑两声,低语说明来意:“这不是想约徐大美人赏月吗?哈哈但是好像现在不是很合时宜,不过,我还有一事想找徐姑娘问清楚,此事涉及殷罗,还望徐姑娘给个机会,同我到那边空地去一趟。”
“……”
没准儿徐揽云就去了呢?是不是?
毕竟徐揽云看起来和殷罗关系非常稳定,也没有崇文帝那压迫得人心慌的气势,若是聂人犀肯拉下身段去找她一趟,没准儿还真能问出个什么。
思及此,聪明如聂人犀眼珠子转了两圈,下决心般清清嗓子,“眼见裁缝受困,本少爷身为她的好友,总得做些什么,既然如此,那本少爷便去一趟尹家,去寻徐大美人套套消息!”
池临静轻笑一声,似乎算准了他会选择后者,“到时候我会安排马车走更行道,先途经殷府,回来时最终能路过尹家。你将楼下三层那尊玉观音抱着。如果遭御林军搜查,你只说是殷府六公子的东西落在了听闲楼,财物贵重你才急急送来,可没曾想到了殷家却无人应声。而后你再高呼两声,或插科打诨或伶牙怼骂,许能引得你的徐大美人自尹家出来。”
聂人犀这就不懂了,他不假思索地叉腰起身,面带质问:“你不是说打着赏月的幌子直接去寻徐大美人就可以吗?缘何还得让我带上那尊玉观音?听闻那玉观音是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特意从海城请了良匠雕刻而成,到如今都生髓了,水头可足,变卖价值早超千金,我干嘛要将她送给玉如意那个家伙?”
池临静不解地抬眼,目光中流露出“你是真蠢假蠢”这六个字,“你还真想去凶案现场请大理寺京府使赏月?我原只是开个玩笑,你居然当真了?大梁九府六部一寺五军,数御林军最军纪严明,想传话得先过这道关,故,你不可能有机会让军纪严明的御林军中的任何一人,为你传信给正在办案中的京府使。所以啊,只能想办法把京府使引出来。”
解释完这一条后,池临静垂眼透过遮凤阁的斜窗,望向楼下三层那尊玉观音,又说:“只是让你抱着去,又不是非得让你真送去殷府。你爹不是说过吗?这尊玉观音被摆在三层之前,曾经请过上京高僧祈福开光加注。尹家发生凶煞惨事,你又一贯胆小,抱着玉观音前去图个辟邪的心理安慰,还能掩人耳目做个此行好借口,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对你百利无一害。”
细细把池临静的话在心中捋顺一遍,聂人犀一咬牙,觉得还是抱着玉观音去比较好,反正听池临静话里意思,这被他抱在怀中的玉观音才是真的出行幌子!
观音娘娘不好意思,此番,还得借您的势。
琼顶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听闲楼,奔着皇宫南街东道而去。
南街,行府长史宅院。
大理寺的风云翠叶雕花马车抵达尹家时,先一步赶来的安泰司与九府的人手已经做过简要的线索收集,他们将挂在长廊下的尸身拆了停在大院地上,盖了层白布遮住死者遗容,却遮不住宅中弥漫的尸臭血气。
徐揽云三两步跨过上台阶,进门前她抬眼着重打量那被红绫勒出条痕迹的房梁,眸子左右扫望一周后对着跟在她身侧的大理寺文书说道:“不及寸缕且毫无挣扎痕迹,说明长史官应是死后被人有意吊了上去,而非被红绫于此地勒死。”
文书连连点头,提笔在案件卷轴上记录着她的话语。
“再根据长史体重身形判断,眼前的红绫针线紧密却已断丝,说明他被吊在这梁上至少三、四日,但具体的死亡时间还得等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现在先派人查查这红绫的来历。”
徐揽云语罢踏过那红绫,她的目光扫过院中景象,不由得皱眉掩鼻。越往前走,那浓重的恶臭越是刺鼻,入眼处是二十三具尸体,皆以白布盖住全身,斑驳血痕染脏了洁净布料。
“是何等深仇大恨?”她嘀咕一句,而后环视众人,在看见站在院里与御林军中郎将宋允安交谈的梅承庭时,垂了垂眸子踱步走向两人,大大方方开口唤着:“梅司使,宋中郎将。”
梅承庭转眸朝她看过来,先是本能地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面露疑惑,抱着双臂发问道:“徐京府使?圣上不是宣你与你父兄一同进宫吗?怎么你独自过来了?”
宋允安也微微皱眉,听梅承庭言下之意,便是眼前这大理寺的京府使违背了圣上旨意?
徐揽云不甚在意的摆手,潦草回答:“下官这是刚从宫中出来,家父被陛下留在了宫内,据说是要梳理朝中与行府长史有关的是非及奏折,家兄则是回大理寺去请秘案卷宗轴了。陛下有言在先,说此案实在诡秘狠毒,与其等风声穿透南街的墙流传到坊间,不如差我们大理寺先一步将此案记录于卷宗之上,”粉衣少女叹了口气,“今夜之后,上京秘案又添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