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坟上最后一捧土落定,远处来了火把,收尸此举引得北辽将军大怒,彻查到了那家镖局。为了保命,镖局把徐家小姐供了出来,她无法逃脱那满是北辽士兵围守的山岗。只得任由北辽兵将她带去了军营。
长得那般好的黄花闺女,进了军营还能有好?北辽将军百般凌辱……又过了七日,上京的行军总算到了。那时候啊,来的是咱大梁最威风的宋锡全老将军。宋老将军一掌枪,杀的北辽兵是片甲不留,徐家小姐被铁链子锁着跟他们一起辗转,收复宁城的那一日,北辽将军察觉不妙,弃城先逃到了白山。
他手底下几个胆子大的兵,借着怒意发泄在了徐家小姐身上。
第二日,他们抬着体无完肤的徐家小姐上了宁城最高的本熹坡!谁不知道那底下是悬崖?他们一撒手,徐家小姐残纸般的身子飘摇着坠下去了……”
李家嫂子皱眉斜出滴眼泪,“这事啊,没多少人乐意提起。今日全当我嘴碎,将这憋屈事讲出来,凤花儿,你听听就过去吧。咱宁城千家百户,都对不起徐家、对不起徐家将军!”
凤花儿觉得李家嫂子的话像是一把刀,挖着她的心尖子,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徐家小姐,就就那样死了吗?”
“十六岁的丫头哪儿受得住那龌龊事?!第二天徐家小姐还有没有气,谁知道呢?再说,就算有气,那本熹坡一年都摔死多少学飞的雏鸟,更何况是人呢?
待北辽兵全部撤走之后,我娘他们去找过徐家小姐的尸身,山崖下只有一滩血,别的看不着。老人们说,本熹坡下面有狼,没准儿是被狼叼走了……”
李家嫂子说到这,似有预感的抬起头,却猛地对上一双异常凌厉的眼。
只见一名陌生的红衣少女抱胸站在她们不远处,微皱着眉,满面不解。她身旁还有两名男子,一身穿白衣撇着嘴,一着青袍面无表情,他们静静站在那儿,显然是冲着她们来的。
其余几名忙活的妇人都朝他们望过来,李家嫂子打量他们一圈儿,强迫自己平和了神情,问道:“看公子小姐们衣着丝绸锦缎,不知停在我们布衣坊有何时啊?”
“你们但凡有些良心,就该死拦着徐家小姐去做那自不量力的事。你们但凡懂得感恩,如今便不该再提起这段往事。这于你们可能只是嘴上一说、口中一过,那于徐家亡灵呢?”
红衣少女眼中盛着不屑、不解与些许厌恶,她明打明地摊开了话:“我停在这,就是想说这些。我生来看不惯这样的做派,后宅的女人口舌总是绕着腌臜。你若不是有心念叨出来,任人家怎么问你都不会说!新人到了林城总先听人说往日这城池多富饶,到了宁城,难道便要口口相传一个命薄凄惨的姑娘?她的父亲是为了宁城才拿起刀剑,他是苦心护住你们的英雄,他的女儿都死了十三年了,凭什么还出现在你们的话语里,作为一个故事说给人听?”
凤花儿年纪轻,性子也冲些,她一把撂下那盘子线,叉着腰回:“关你什么事啊?我们姐几个在这说说闲话,又没有笑话徐家的意思。宁城这么多人都知道那事,你有气冲着我们姐几个撒什么?徐家是你什么人哪?小丫头片子看着也不大,怎么这样?”
“徐家跟我没半点关系,但徐家是你们的恩人,你们今日说这些,枉对一家子人,嚼舌根子的后果一定是烂舌根子。”殷罗笑着耸了耸肩,“我有什么气?烂舌根子的总不是我。”
“哎!你……”凤花儿还要再说,却望见红衣少女转了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玉如意跟上她,狗腿道:“姐,要不然我把这布衣作坊买了,让她们都滚蛋?”
殷罗斜眼摇头,“那不至于,都是混口饭吃的百姓,经我这平白无故的一顿说,心里必然不好受,睡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这么乱说人家惨事有没有错。但到这也就罢了,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
“你惋惜徐家小姐的遭遇?还是惋惜人们大多更铭记徐家小姐的悲惨而不记她英勇?”池临静目光放远,隐约能望见巷子深处种了棵玉兰树。
殷罗低头迈步,她望着自己沾上些泥点的鞋尖,答道:“都有吧。而且她们一口一个徐家小姐,我总能想起揽云和我大姐,心里便觉得是在说她们一般,不免情绪有些激动。可现在想想,她们好像也惋惜,谁也没有说笑神情,那李家嫂子还掉眼泪了。”
“后悔了?其实这才是世间常态,人们总善于记住一些坏得离奇的情况。无论经历这种情况的人品质有多好,往后传下来的,只是这个人的悲惨,而非那些好的品质。”
池临静眯了眯眼,敛下一些思绪,他这模样落在玉如意眼中,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酝酿着奸诈计策的狐狸,果不其然,他发问:“听说你大姐掌控敬竹门多年,一直驻扎东北三城?”
“嗯。”殷罗先是不以为意的颔首,然后反应了一瞬,她止步皱眉摆手,“你可别多想!我大姐一直住在江南。这故事中的徐家小姐肯定不是她!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翠州乞我庙,她年少的时候被一位姑子收养,在庙里长大的。”
池临静平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好奇问问,也没说她跟这位徐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玉如意“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