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气氛蔓延在等春巷内,她没由来的烦躁。今夜池临静这一回南夏,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她即将要做的那件事也算危险,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不确定。
可纵然思量九转,她嘴角却扬起笑,定定望着青袍公子,祝福道:“一路顺风。”
“等我回来。”池临静眼底的情愫已不加掩饰,像在许诺。
阿贺缓缓垂下头,泗子亓和池临静并肩站到上面,直往南夏而去。
墨绿蛟龙腾空隐入云层,划过下弦月的边角,不多时,消失在了人眼里。
院中,谷上花利落地朝常应莲拱手,半句废话也没有:“前往南夏的马车已等候在巷外,请帝师收拾好行囊,我们这便启程。”
常应莲应了一声,再转眼对殷罗道:“你随我进屋一趟。”
殷罗跟上她步子,到了屋里,常应莲当着她面脱下了那件缝补着十三个补丁的外衫,低眉讲述:“这十三个补丁下面,缝着这十三年来我查到的所有关于那场旧案的线索。”
殷罗抬手拂过其中一个补丁,果然隔着布料摸到了纸张,“您倒是会想办法。”
常应莲交付外衫后,从衣架上拿起另一件暗色男式长褂披在身上,忽然问道:“你与那南夏摄政王,彼此有情吧?”
“是。”殷罗不打算反驳,“但给他还生丹,不是因此。”
“我明白。”常应莲笑,“殷相的女儿,做不出只顾情意、蒙昧良心的事。”
“您此去南夏,人生地不熟的,切记照顾好自己。我希望有朝一日,真能在这世上见到万家同朝、寒衣高歌、女子为官的盛景。”殷罗尊敬地对她鞠了一躬。
常应莲没有拦,她望着弯身的红衣少女,泪水刹那夺眶而出,“你要去北辽了吗?”
“有些事,我必须要做。”殷罗笑得意气风发,那是罕见出现在女子脸上的神态,如同肆意盛开的红荷,不畏惧疾风骤雨,“如果我不去做,我到死都难以原谅自己。”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常应莲拉住少女娇嫩的手,泪流满面劝着。
殷罗坚决地摇头,“这句话,您一定也听别人说过很多遍。往前看,所有经历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这话不假。可有些事,它藏在人心里,只要人活着,这些事儿就过不去。该死的人还没有死,该活的人怎么能真正好好活呢?”
“若你为此丢失性命,不会觉得不值吗?”常应莲哽咽。
“不会。”殷罗回握住常应莲的手,她眼睑逐渐发红,泪水打转,却不急于流下,她开口唤道:“纪先生,我虽不如您与我爹那样有广济天下的胸襟,但也知晓该怎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我嘛,自小在江湖长大,性命立在针尖上,生死于我来说,是个概念罢了。”
常应莲深吸口气,轻拍殷罗的手背,“她若知道你做这个决定,不会让你去的。她心最软,看不得旁人为她做到这一步。”
“自长林崖我们六人磕头点地那一刻,就谁也不再是旁人。”
“她的仇,我来报,天经地义。”
前往南夏的马车缓缓驶动,玉如意与殷罗站在等春巷头,目送常应莲和谷上花离开。
“阿姐,这一晚上,他们都走了,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白衣少年感慨道。
殷罗冲他微笑,“你是忘了?进京前,可一直都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他们,同行了一段,现在他们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分别是暂时的,迟早会重聚。”
“怎么池临静走了,你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你俩到底有戏吗?”
殷罗踹了他一大脚,“他是走了又不是死了,我能有什么波澜?我干嘛要有波澜?我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别这么暴躁嘛!”玉如意揉揉被她踹疼的半个屁股,“接下来,我们什么安排?麒麟木找到了,虽失了灵气,但最起码能勉强交差。到此,我的任务是告一段落了。”
殷罗把怀里的包袱递给他,“先替我保管着,这衣裳补丁下,全都是关于我爹那案子的线索。至于什么安排嘛……回玉济阁过两天舒坦日子,看看河淡谋反大业梦到哪一步了……”
“阿姐,你怎么嘲笑人家?什么叫梦到哪一步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人爽朗的笑响彻深夜小巷。
“啪!”殷罗打了他一巴掌,“闭嘴!你别笑这么大声!夜深人静的,人家都睡着呢!”
“不好意思。”玉如意吐吐舌头,“都怪你故意逗我!”
嬉笑声受风吹散,等春巷子内的玉兰树落了叶,搭在蚍蜉学堂这四个字上。
“阿姐,我想把蚍蜉学堂好好修整一番,让它成为宁城最好的书院!”
“哦?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