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儿站在嫁鸾殿外,透过殿前挂起灯笼的光,能隐约在窗缝中窥见屋内人的身影。
明昉对面桌上铺着一抹亮眼的月白,她手指微抬,带出根极细的丝线,似乎在刺绣补衣。她听到敲门声朝闻亭儿这边扭头,愣了下才迟疑而警惕地起身走来。
鹅黄衣裙衬出她好气色,那一双善良清澈的眼低垂,她于屋内缓缓拉开了门。
冬夜静谧,前不久大梁方落初雪,房门开启的那一刻,萧瑟寒风袭向衣着单薄的明昉,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深深皱起眉头。
正欲关门,院里拱门处传来中郎将宋允安的声音,“深夜叨扰公主,乃是微臣之过!只是,我们巡查时发现有人影在宫墙疾行,恐是刺客,一路追赶,又见那人入了您这嫁鸾殿……臣担心公主安危,特求公主准许我们在这嫁鸾殿内搜查一番!”
宋允安不好意思地低眉拱手,以为是他们来时的脚步惊着了明昉,吸引她出门来望。
明昉眉头未解,她没有立刻应下宋允安的请求,反是又在院中寻了一圈,问道:“刚刚,不是宋中郎将敲门的吧?”
“公主此话折煞微臣!此为皇宫大内,您乃千金之躯,夜间,微臣纵然有事请奏,却也不敢贸然敲响公主房门啊。”宋允安语罢,恍然般,“许是那潜入嫁鸾殿之人所为!”
嫁鸾殿中传来不算清晰的交谈声,住在东殿的孟清月翻阅白绮山庄押镖名册的手指微顿,因忧心明昉,他披了个厚氅子便匆匆出门,向着嫁鸾殿院落迅速行去。
鸦青色少女立在梧桐树后那方矮墙上,目送白衣公子渐行渐远,她用极浅淡的声音祝福道:“二哥,愿你余生安好。”
孟清月仿佛听见这话般,他忽然停步转头,望向那棵粗壮的梧桐树。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枝丫沙沙声响,如故人在喃喃低语。
而皇宫外街这边。
有粉末自天上洒下,被青色真气驱动着绕在那金舆驾辇周围,守在驾辇旁的护卫先一步吸入,按着脖子无声挣扎倒地,不多时,七窍流血面目狰狞逝去。
康又魁跃下马车,快步走到驾辇旁,凝眉望着那些死了的护卫,她紧紧捂着口鼻,细碎发声听在明之渡耳里:“王爷!这定然是闻亭儿那厮所为啊——”
“康庄主猜得不错,可,是我又如何呢?”鸦青色少女翩然在驾辇正前方站定,她再次绕出并蒂双生真气,一青一紫的光芒,在苍茫夜色中诡谲得亮眼。
“呵呵。”驾辇内传来明之渡的轻笑,时至如今他也稳得住,“闻家主人这是做什么?本王不是让你去把明昉带出来吗?怎么?莫非是在宫里见了旧情郎一面,被哄骗着,着了他的道,改变主意了?”
“王爷还是这么擅长说屁话。”闻亭儿挑眉,眼含轻蔑地冲着康又魁勾手,“康庄主,你们带来的护卫都死了。你这自诩东海最忠诚的人,不该上来取我性命、护你主子吗?”
康又魁明显有些不敢,她见过太多次闻亭儿杀人的招数,她比谁都明白,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女是多么漠视人命!然,闻亭儿现在看向她的神态,竟如同在看死人。
康又魁咬了咬牙,想要抽出腰间红绸应敌,可她手指放碰到红绸,便见一团紫色真气直逼眼前,康又魁翻身想要躲过去,下一秒,闻亭儿身形一闪,径直掐上了她的脖子。
面对身量比她要高许多的康又魁,闻亭儿力气大得出奇,竟将康又魁举起,她手上用劲儿,往左一偏,硬生生折断了康又魁的颈骨——
康又魁口吐鲜血,没了骨头支撑,她的头软软垂在肩膀上,死不瞑目。
短短数秒,鲜活的康又魁也成了可怖的尸体。
闻亭儿满意地笑,她踱步走到距离金舆驾辇三步的地方,抱胸道:“终于把这聒噪的死女人给杀了,王爷你还不知道吧?她将你看得极为重要。天天变着法子想讨你欢心,几次三番找到我这里,我还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没在那时候就赏她一把毒药呢。”
驾辇纱帘后的人懒懒靠坐,他眯眼顺着话茬回:“是吗?又魁是本王捡来的,初见她的时候,她被人从窑子里赶了出来,衣不蔽体在街上乞讨。本王一贯心善,便想把她带回府上,做个普通丫鬟的。可谁知道她却不跟本王走,只一昧发问‘你有钱吗?你有钱吗?’,本王觉得好笑,把那行王令甩到她面前。本王现在都还记得,本王回答她‘有这令牌,即能得大梁天下,你说本王有没有钱?’”
明之渡答话语调带着笑意,他好似根本不在乎康又魁的死,纵然眼看着闻亭儿折断了她脖子,他却丝毫不动声色,还能与她心平气和地讨论着陈年旧事。
这令闻亭儿心惊。
“听王爷话里意思,你与她感情应该颇为深厚,如今我杀了她,您不打算为她报仇吗?”鸦青色少女再次发问,带着蛊惑意味。
“不打算。”明之渡掀起眼帘,“康又魁已死,若你肯现在就同本王离开,那此后,你在东海,将代替她而存在。”
“王爷你真有趣。”闻亭儿向前一步,“康又魁跟在你身边十几年,被我杀了你都如此平静,我不过才到东海两个月,你便说我能代替她?她算什么?一个物件吗?我可不敢再做王爷的幕僚了,省得哪天我让人杀了,王爷还提拔那人顶替我的位置。”
“做大事讲究聚沙成塔,沙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