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十三年前,大梁皇宫爆发叛乱。彼时,崇文帝虽已登基三年有余,可朝堂中除他之外,还有两股势力与其并驾齐驱,形成暗处的掣肘。
其一是拥护怀安王延续国祚的旁支皇族,另一便是渊缙王麾下的母族连姓官员。上京是一潭浑得不能再浑的死水,各式各样的人聚在一起,争夺那仅有的王权富贵。但定量的东西注定无法被争夺者平均分配,无论古今,都是这个道理。大梁只能有一个帝王,坐在那九头龙椅上,睥睨万万里疆土。怀安王反了,他领兵直驱皇宫,那长戟亮着血光,在马背就能挑起人的身躯,捅穿人心口,再轰然摔那一下,崇文帝站在宿龙殿旁侧高楼,看得都心惊。明氏皇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记载在史册上,可历代皇族子弟都心知肚明。新帝登基三年,如若朝堂稳定,余下的同辈王爷就要任由调遣安排,派到三关五城驻扎,这行为,被称为“封藩得地”。怀安铁骑踏入宫闱的那一刻,崇文帝几乎笃定,这一场谋反下,有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随时随地都冲着他的脖颈。怀安王有野心不假,但他头脑委实不算多灵光,这次恐怕是做了别人手里的刀。明之渡志在皇位,不愿领地离京,崇文帝心知肚明。那一日,青年帝王负手远望周遭的烽烟血迹,他身旁站着两名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梅承庭心焦,急的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突发的危机,宫内留守的士兵不多,御林军一波一波堵上怀安王用刀剑撕开的豁口,飞溅的鲜血画出悲壮哀伤的景。终于,年轻的安泰司使抽刀拔剑,带上百名护卫奔赴那不算大的战场,高呼着“杀乱臣贼子,护大梁国纲”。殷介林始终安静地陪在崇文帝身边,望着梅承庭的背影,垂眼问了一个问题。“陛下,您认为,怀安王,是真的想要反吗?”崇文帝到现在都记得清楚,墨衣相爷问话的语气很是奇怪,他像是在思考什么,眼睛空洞又麻木,最后,他扫视着尸山血海、散乱的刀剑、倒下的马匹,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崇文帝回答:“若不是反,何来眼下场景?”殷介林没有再说话。高处不胜寒,楼上的风很大,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墨绿衣袍上的玉兰花似乎被糅碎了。“陛下,臣有一计,或许能清剿怀安王和渊缙王手下大部分兵马。”崇文帝皱眉望他。“只是此计乃是险招,臣想借来大梁至宝麒麟木一用,还望陛下应允。”话语戛然而止,烧酒的壶发出滋滋声响,崇文帝抿唇,垂泪低头。 殷罗凝视着他,追问:“后来呢?那个计策是什么?他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带着麒麟木离过京吗?”池临静缓缓敛下眸子,忽然接话:“若本王没猜错,殷相是想送麒麟木去岳阳道吧?”崇文帝闻言身体微僵,他表情刹那间变得复杂,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于是搪塞道:“那日事发突然,太多危险因素都还未来得及妥善规避。他又执意带麒麟木离京引开怀安王和明之渡的注意,朕只好派了几十名御林军护送他,可谁料……”中年帝王言辞闪烁,听得殷罗紧皱眉头,她心下思绪回转,暗暗将常应莲书信上的证据与崇文帝的话作比对,“您到现在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我爹是在上京玉兰道遭到伏击,中箭身亡!而非是殒身城外!如您所说,您曾派几十名御林军护送他?又是护送去哪儿了?护送他去那早已布置好弓箭手的夺命玉兰道吗?”“不!陛下没有说谎!那夜,介林确实离过京!”沉默许久的梅承庭笃定接话,他走向殷罗,掏出那块安泰司令牌,“那玉兰道的埋伏,是我亲自设的!”“你要杀我爹?”殷罗攥拳,梅承庭的话在她头上炸开一片惊雷。“持有安泰司令牌,可召回旧部。”梅承庭泪眼婆娑,“玉兰道上那一遭,原本是安泰司旧部为怀安王准备的死局!那时你爹本已安全离京……是渊缙王明之渡在京郊截住了他,以你和你娘的性命相胁迫,逼他回了上京……”上京的雨,总是来的那么仓促。夜幕掩盖了行人的身形,骏马跨过城门,正想绕过官道,奔向岳阳。墨衣相爷头戴斗笠,黑布蒙面,身后背着个包袱,里面是那被誉为至宝的金丝楠木麒麟,除了这木麒麟,他怀里还藏着那仿制大梁帝王金龙玉玺的赝品,棱角随着马背起伏而挤压他的胸口,不适,却令他倍感安心。天下人口口相传,得麒麟木者,即为大梁天子。但入了庙堂的人都知道,这麒麟木不过是汇聚了玉氏守住的大梁气运,唯有那帝王玉玺,才能真正意义上把控权力。御林军紧跟着他,一行人踏上林间道,便见迎面驶来一辆金舆驾辇。三匹白马拉着那明晃晃的驾辇,越来越近。殷介林扯动缰绳停马。耳边雨声淅沥,在这淅沥中,金舆驾辇也停下了。内力发出,如风掀开那驾辇纱帘,明之渡微笑着端坐在里面,雅正温和。“相爷此行,当真大义。”殷介林眉眼带笑,周身是那般从容,他浅浅垂眸,抬手将蒙面的布扯到脖颈前,拱手回道:“非臣大义,理应如此。在此处遇见渊缙王爷,倒是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吗?本王不信,”渊缙王笑得灿烂,“你离京,不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