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
“嘭!”
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惊得守夜的婆子一骨碌爬起来,
她站在拴住的院门前:“谁啊?”
“嘭!”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敲门声,
“谁在装神弄鬼吓你奶奶,”她拨开门栓,拎起灯笼一瞧,门前空荡荡的别说人,就连鬼影子都没看到。
鬼影子?
婆子念叨着这句话,心里有些发毛,砰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原地站了一会,敲门声消失,
她松了口气,转身刚走,就听门口“嘭嘭嘭”又是几声,
“谁.......究竟是谁......”
婆子壮起胆子再次开门,门口依旧一片寂静。
“咕嘟......”
周遭太过安静,安静到婆子能听到自己双腿打摆子的声音。
关门上锁,她背靠着木门,脸色白得像纸,
就听背后
\“嘭嘭嘭嘭.......\“
激烈的敲门声让门都跟着颤动,她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失声尖叫起来:“来人啊!”
随着尖叫声划破夜空,东厢房顿时灯火通明,
沈月收回视线,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准备回院中睡觉,
“凝香,让一让。”
她招手示意凝香让开,掌心撑着墙壁正要用力,蓦然身后小巷传出几声闷哼,
回头,
奋力奔逃的黑衣人被当胸穿过的弩箭一击毙命,倒在她不远处,露出身后举着弩箭的三人,
“朱谨?”
沈月乍一下看到杀气腾腾的朱谨,惊得低声喃喃。
此刻他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黑衣紧裹精壮的身姿,面巾漏出的一双眸子,黑雾沉沉如同暗夜修罗,
四目相对,她被杀意惊得浑身冷汗,未等她做出反应,三支冷箭已经冲她袭来,背后衣衫被冷汗浸湿,冷风一吹冰寒刺骨,
吾命休矣,
因幸灾乐祸看热闹而死,死得真冤枉啊!
沈月脑海中顿时浮现这个念头,苦笑着闭上眼等待死亡。
预料中的疼痛未出现,滞空感后,她感觉身体被卷进血池一般,血腥味刺鼻,
“姑.......”
凝香惊惧的声音戛然而止,
脖子被掐住,沈月听见耳畔阴恻恻的嗓音响起:“沈二姑娘如何识得本王?”
沈月后背紧贴朱谨前胸,
他一出声,便能感受到胸腔震动的弧度,
坚硬的沟壑,炙热逼人。
“我识得殿下的眼睛。”
脚踩在窄细的墙头,沈月敛眉紧抱眼前的臂弯,半开玩笑说:“殿下的眼睛很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咳!\“
被呛住的憋笑声在脚下响起,她垂眸就见围墙下方挟持住凝香的黑衣人肩膀止不住抖动。
她认得他,听风,
朱谨最信任的下属,前世也是陪朱谨帮自己收尸的人。
“呵呵。”
耳边冷笑荫翳,也不知信不信她的说法。
“寅时,二姑娘在院墙上做什么?”
沈月面色被面具遮掩,朱谨判不清真假,
“看风景。”
沈月了解朱谨,知道他不是滥杀无辜的性格,索性放松地挂在他臂弯指着竹林道:“殿下瞧,盛满露水的竹林倒像是挂满萤石。”
眸子一转,她笑吟吟道:“殿下这么晚还忙公务,瞧着倒是辛苦得紧。”
听风头一回遇见有姑娘见殿下杀人后,还毫无惧意仿若好友一般同殿下闲聊。
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
如此一想不免对沈月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他目光太过灼热,他竟然看到那姑娘对自己笑了笑,
“走。”
晃神间,听风听朱谨发令,旋即恢复正形,
二人翻身入巷,
朱谨脚尖刚落定,就听身后沈月软糯的嗓音透着唏嘘:“殿下这就走了?”
“二姑娘还想说什么?”
他转身,狐狸一般狡黠的小姑娘滑坐在墙上,歪着头望他,朱唇微翘:“夜露寒重,反正都要等属下处理尸体,殿下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
“不妥。”
......
竹园深处的石桌,
炉上热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朱谨曲着腿坐在石凳上,眉心拧成川字。
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头脑发热跟着沈月绕进竹林喝茶。
沈月伸出一双柔夷对着小泥炉烘手,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暗笑,
“殿下尝尝,我自己晾晒的竹茶。”
用毛巾卷起壶把将茶水倒进杯子,她推到朱谨面前:“虽说不如殿下平日里喝得那些好,但胜在别有一番趣味。”
“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姑娘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全。”
朱谨面对沈月推来的茶水巍然不动,仿若老学究一样严肃道:“京都虽说是天子脚下,但难免有穷凶恶极之人出没,若今天出现在巷中的人是恶人,你一个弱女子和丫鬟难逃一死。”
“哦,”
沈月煞有其事地点头,起身将茶杯再度推到朱谨手指旁:“真的不尝尝吗?我亲手做的,”
“........”
朱谨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哪里是听进去了,分明是在敷衍自己,想来下次这种事情她依旧会做,
不知为何,他总会对沈月格外包容,
许是他到了做父亲的年龄,所以对小姑娘总有种慈父的教导心态?
在沈月期待的目光中,他顺着她意将杯中淡青色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入喉,有股淡淡的清甜。
“可。”
闺阁中的小姑娘能自己制茶,也是不易,想来被沈家遗忘在别庄的日子不太好过。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小姑娘脏兮兮蹲在门口等家人的模样,
正想着,蓦然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沈月狡黠地从他手中抽走茶杯,戏谑道:“殿下当有防备之心才是,若是我杯中下了毒药,这会儿你已经见阎王了。”
“牙尖嘴利。”
朱谨语噎,起身,几个纵身消失在竹林,
”收了吧,莫要让人发现,”
朱谨走后,沈月兀地觉得茶水无味,撑着额角低低吩咐。
“东厢房那边,你盯着些,明晚继续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