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药味的厢房内,锦衣怔怔地看着脸色灰白的康婆婆。
已经昏睡大半天的康婆婆似有所感,颤着垂坠的眼皮缓缓张开眼来。
“婆婆!”锦衣紧握住康婆婆粗糙的手,“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康婆婆安抚道,精神看起来确实还不错。
锦衣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因为她清晰记得,上辈子康婆婆临死前精神也很好,还笑着说要起来和面给她包饺子,她怎么拒绝都不成。
后来,康婆婆确实去了厨房,她陪着婆婆一起和面,婆婆很认真地教她怎么和面包出来的饺子才好吃。
她以为婆婆好了,并不认真学,还趴在婆婆的肩膀上撒娇,要婆婆一直包给她吃。结果,饺子包完,还没下锅,婆婆就倒下了,此后再也没人给她包饺子。
后来她才听说,人临死前会有回光返照,所以……
“婆婆你先躺着,我去看看药好了没,你要等着我回来喝了药才可以再睡,知道吗?”强忍着泪意的锦衣轻声哄道。
“老奴自己去看就成,哪里就要您去看药了?”康婆婆说着自己就要下床。
锦衣死死摁住,眼里的泪忍不住上涌,“听话,我是主子,你要听我的,躺着等我回来才可以睡,知道吗!”
“……好好好。”怔了一下的康婆婆,心疼点头,“老奴没事,您别担心,别哭了。”
“嗯,我不哭,你不许睡。”锦衣再三强调,只怕来不及。
康婆婆再次点头,锦衣不敢再耽搁地起身离开。
一出厢房,她就朝医馆外跑,天却像是偏要给她增加阻难,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过一会,大雨倾盆而下。
偏偏附近车行的马车都租赁出去了,尤武早前又已带着东西赶车先回了锦园去,锦衣唯有自个儿往镇抚司跑。
从前门大街到镇抚司距离可不近,路上早已没了行人,要么家去了,要么暂且在附近屋檐下避雨,唯独锦衣一个劲地往前冲。
等她跑到镇抚司时,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偏偏守门的绣衣使见着她这样狼狈,担心她冲撞了谢聿,还不肯通报,“侯爷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请回。”
心急如焚的锦衣又怎么可能回,“那我见宿二,劳烦你们帮我通报一声。”
“宿指挥使?”守卫皱眉,“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锦衣!我叫锦衣,劳烦你们快快帮我通报一声。”
“等着。”守卫终于松口。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般人不会知道指挥使的全名。
能直呼出其名者,说不定还真有些名堂,为防万一,守卫去通禀了。
奈何宿二根本不在,他还没回镇抚司。
“那可知什么时候回来?”锦衣焦急地问。
“不知,你先回吧,明儿再来。”守卫还算好心地给了锦衣一把伞。
可锦衣需要的不是伞,是太医!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以她的身份,其实真的、真的很难见到谢聿。
难怪第一次之后,他会疑她是有心人派去,原来……
若不是他想见她,她就算知道他在哪儿,她也根本进不去,见不着。
“我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请你们帮我通报你们侯爷一声好吗?若是他怪罪下来,我愿一人承担所有!”锦衣说着,直接给守卫跪下了。
守卫却面露难色,“抱歉,要不、你就到门房处等会儿,指挥使也许很快就回来。”
这会侯爷正在会见贵客,他们哪敢去找晦气?侯爷倒不会乱发作,贵客会啊!
锦衣闻言,虽然焦急,却也知道这已经是照顾她了,连连点头。
守卫便将她送去门房候着,见她浑身湿得厉害,还大热天地给了她盆火。
与此同时,谢聿确实在见客——长公主赵扶华,但正事已然谈完,赵扶华却不走,还问起了私事,“你方才去了哪儿,一身酒气、胭脂味的,难闻得很。”
“殿下管得也太宽了。”谢聿冷淡道。
“你当知道,皇兄有意为我们赐婚。”
“那又如何?”谢聿反问。
赵扶华望着他清冷的眉眼,很想问他是石头吗!捂都捂不热?
“谢聿,我知你是洁身自好之人,与那些纨绔公子并不一样,只是行走在外,逢场作戏在所难免。
但我不喜欢这股味道,请你至少在见我时,换一身衣物,这总行了吧?”赵扶华觉得自己已经很伏小做低了。
谢聿瞥了她一眼,“不行。”
“你……”赵扶华简直要被气死!
谢聿却依旧无波无澜,还端起了茶盏,意思是送客了。
赵扶华怒瞪着他,“你不想娶我,你想抗旨?”
“陛下之意,臣自会遵从。”谢聿神色淡淡。
赵扶华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真赐了婚,他会娶,但也就那样。
“你、罢了!我管你这么多作甚,想给本公主当驸马的人多了去,你不愿自有人愿。”
不愿太低微的赵扶华撂完话就走,想找回点长公主的场子,盼着谢聿能哄她。
然而,谢聿只回道:“恭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