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罚

一息的功夫，方才门上那奴婢又匆匆进来了，向陆夫人禀报说：“夫人，抱琴打完了。”

陆夫人这才放下茶盏，看了眼邱姨娘，“抱琴原是你的丫头，后头给了玉涵，我记得她原先也算伶俐乖巧，殷勤能干，怎么才去红豆馆几年，便养出这霸道脾性，我方才命人打她手板子，是要叫她铭记凡事有先来后到，长幼尊卑，不可坏了规矩，但她毕竟是你的丫头，接下来怎么处置，你拿主意罢！”

原来回廊对面打手板子的真是抱琴，茵茵想起她连同吴家的沆瀣一气污蔑她的场景，心中恶气尽出。

说起来，前日的雪梨汤本就是秋兰先要的，抱琴后过来，却非要先尽着她，把汤抢走，这才有后来秋兰生气罚她站墙跟的事，而这碗雪梨汤把陆玉菡吃出了红疹，她们又去怪秋兰，怪陆玉菁，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怨不得夫人罚她！

“依我的主意，抱琴这脾气是不该在人前伺候了，没的带坏了菡姐儿，但到底她伺候菡姐儿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让她去看园子，”邱姨娘回望陆夫人道：“姐姐，你看呢？”

“甚妥。”

邱姨娘便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会意，回身出门，下去办差了。

这时邱姨娘才发现茵茵似的，瞥了眼她，然后继续向陆夫人道：“说句实在话，姐姐信任我倚重我，把府里的事都交给我，我心里只感念姐姐的好，只是底下人拜高踩低，眼见我在管家，不免就做些巴结讨好之事，既菁姐儿先要的雪梨汤，抱琴不顾先来后到抢了去，便是抱琴不懂规矩，我们菡儿又是个鲁莽的，吃了雪梨汤脸上长疹子，再听抱琴这小丫头一挑唆，脑子就昏了去找菁姐儿的麻烦，这真叫我没法儿说了，但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平日我忙着料理事务，没空管她，让那些小丫头把她带坏了，才闹出这些事，此番回去我一定好好教导她，姐姐别为这个同小孩子置气。”

言下之意陆玉菡没错，都是底下人的错。

“那倒也不必，”陆夫人紧绷的脸色终于松懈下来，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又道：“菡姐儿脸上长了疹子，就叫她在屋里好好养着，暖寒会她来年再去也无妨。”

邱姨娘微愕，旋即挤出一个笑，“倒也不必，大夫说她这疹子几日便可消了。”

“还是养着吧！”陆夫人望着邱姨娘的眼睛，“万一留下印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邱姨娘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然而下一刻她又笑出来，用帕子掸掸身上，“也是，横竖还有来年。”

陆夫人满意了，她放下茶盏，视线终于移到茵茵身上，邱姨娘也跟着看过去，两人都在打量茵茵。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陆夫人再度开口，“若不是此事闹到我跟前，我亲自审问了几个厨娘，还不知道你把这孩子调去厨下打杂了，她母亲虽出身不光彩，养在外头多年，但到底从了良，也生了儿子……唉，这些都不去说它了，当日我派人去接她们回来，不想……不想就回来这一个，后头我病了，把这孩子交给你，你怎么把人丢去厨下，弄得主不主，仆不仆的，妹妹，你管家多年，心胸更应当放宽阔些，别同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计较。”

邱姨娘霍地站了起来，堆着层层叠叠宝相花纹的裙摆随着她的起身轻轻摆动。

茵茵看着，一颗心也跟随那裙摆动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悬在这两人的舌尖上。

“姐姐说的是，当日这孩子一回来我便先见过了，小猫一样，可怜见儿的，我叫盛妈妈把她先带下去吃饭，想着吃了饭再领过来说话的，谁知后头有事耽搁了，就忘了，盛妈妈大约以为我不待见这孩子，自作主张把她派去厨下打杂了，说起来这都是我的疏忽。”

茵茵想起那日，确实邱姨娘和颜悦色地召见了她，备下一桌子好菜叫人带她下去吃。

那时她才渡过生死劫，又失去了母亲和弟弟，抓着一根稻草，便以为能逃出那深渊，以为陆家人会善待她，不想等来的却是另一个火坑。

如今邱姨娘把此事撇了个干净，要换做以前，她必然傻傻地相信，可在厨房历练的这半年，她看清楚了人心险恶。

“不过，我也实在不知如何安置她，府里骤然多出来一个半大姑娘，将来外人问起她的身份，可怎么说才好呢？”邱姨娘故作忧虑地瞥了眼陆夫人。

“这虑得也是，”陆夫人沉吟着，揭开杯盖，拨弄浮在面上的茶叶。

茵茵看明白了，邱姨娘不待见她，但陆夫人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这时必须要推一把了，平日她不是主动的人，可眼下面对唯一的机会，她得豁出去。

“夫人！”茵茵一咬牙，“扑通”跪了下去，巴巴望向陆夫人，“求您留下我，我和我娘临走前爹爹曾有信来，交代我回家后要听夫人您的话，他说他公干回来一定要在府里见到我，我……我想等爹爹回来我同他道了别再回扬州！”

陆夫人看得出茵茵的小心思，但已求到面前了她便不能不帮，不然等老爷回来问孩子哪儿去了，她不好全推给邱姨娘。

本想拿这事儿压一压邱姨娘的气性，没想到甩不脱了，她看向邱姨娘，“府里的事再杂，也不能怠慢了自家人，至于场面上，人家问起来就说是家里的小女儿，因着年纪小先前没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