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人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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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姨娘道：“我早说了，这就是她们读书人的坏处，太公正也太死板了，只能养出一群刁奴，当初我刚接手时整顿了一番，不然这些年的用度至少比如今高一倍，嗐……且不去说她，说回听风院那个，我不管她因什么缘由，她就是要反我，我看出来了，她那老实都是装出来的，如此我更该给她些颜色瞧瞧，不然底下人还以为我真不中用了，连个孙姨娘也对付不了！”

说罢，她便叫费妈妈过来，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费妈妈依言下去办差了。

之后，盛妈妈又道：“今日之事，好像六姐儿也有份儿。”

“她？”邱姨娘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她还敢去告我？”

盛妈妈这便将茵茵被卷入的事儿说了一回。

邱姨娘哂笑，“瞧瞧，妖魔都现形了，她也是个爱装乖的，其实不老实得很，往后给秋爽斋递的信笺都拦下来，也算给她点颜色瞧瞧。”

“兴许她也是为四小姐往她院里安插人手不满，”盛妈妈道。

说起这件事，邱姨娘的脸色便沉下来，道：“她是个城府深的，心眼儿多的，当初我就不同意接她回来，你说她怎么不跟她娘一起——”说到这儿，盛妈妈脸色大变，猝然打断她，“姨娘，慎言！”

邱姨娘也反应过来，忙止住话头，端起饮子来抿了一口。。

盛妈妈适时岔开话头，“这个时辰的风不热了，把开窗道缝透透气才好，”边说边起身，走到支摘窗前，用木棍子将窗支开一道五指宽的缝，微风便徐徐吹进来，吹得青纱帐慢如波浪般涌动。

邱姨娘也跟着她的话头，谈到天气，“今年的夏日太漫长了，这些天闷热得很，我瞧要下雨，下一场雨天儿转凉，也就该过中秋了。”

“是啊，中秋月团圆。”

她们故意避免谈一年前那场坠崖，好像死人晦气似的，实则是她们心虚。

当时若把宋月娥和她的小儿子接进府，对邱姨娘和怀章是最不便的，但那时陆夫人十分重视那对母子，派去接人的人手都是她自己安排的，邱姨娘插不进手去，因此只能命人在车轴上做功夫。

后来马车在山道上意外掉落悬崖，其中兴许有她的功劳，也兴许没有，因为回来的人中，有个随从的马倌说那辆栽他们母子三人的马车车轴在半路出过一回故障，很快便修好了，后头之所以连人带车冲下山崖，一则是大雨天路滑，二则那马倌吃了酒，脑子不甚清楚。

所以邱姨娘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那对母子坠崖是她们运道不好，与她无干，到后来刻意不去想起此事，今儿自己提到死，像后知后觉似的，突然浑身起细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夜，宋月娥母子便化作厉鬼来梦里索她的命，她满头大汗醒来，心中后怕，然而她是不信鬼神的人，当时便对着黑暗虚空冷冷骂了句：“生前进不得陆家门，死后也只能做孤魂野鬼，我可不怕你！”

不怕鬼神的人，自然也不怕人。

那以后听风院的日子比先前更不好过，原本孙姨娘院里的丫鬟便是邱姨娘安排过去了，前些日子邱姨娘失势，她便教玉芙去亲近玉菁，冷落玉菡，惹得邱姨娘不悦，才叫她院子里几个奴婢给了她一点颜色。

谁知这孙姨娘是个蠢的，看不清形势，以为邱姨娘病了更不成了，往后得靠陆夫人，便将当年投靠邱姨娘那一招故技重施在陆夫人面前上演，以表明自己与邱姨娘割席，也把院里几个不听话的奴婢换了，谁知陆夫人不吃这套，也不利用她来对付邱姨娘，反而引得邱姨娘不满。

她告状是说“清晨起来要喝杯茶等了半个时辰才喝上，芙儿要使唤个人跑腿都使寻不着人”，于是邱姨娘满足了她的愿望，连着两日清晨她都没喝上茶，要么是茶水没烧好，要么是水质不好，泡出来的茶苦涩，茶垢多，得重泡。

奴婢们要有心怠慢，能面子上好看，里子叫你膈应，她们依然听话认罚，但净房内不通气，孙姨娘沐浴过了头最后晕倒在浴室，或吃的饭菜里有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别处的传话没传到主子耳里这样的琐碎小事，逐渐多起来。

玉芙受她母亲的牵连，已经连着被蚊虫叮咬得睡不着觉了，孙姨娘也觉日子没了过头，便又去颐和轩，向陆夫人说自己的院子住不得了，奴大欺主，她要教磋磨死了。

陆夫人对她只有表面上的公正，薛妈妈恨她恨得牙痒痒，便允诺：“明儿再买一批人进来，你自个儿挑几个放在屋里，把那些不好的换下来，但人员有定数，你那院子里人数不能再多。”

孙姨娘岂有不遵从的。

只是新来没调教好的奴婢不好使唤，把听风院弄得鸡飞狗跳，她院子里的人还总遭人挤兑，为此，孙姨娘又告到陆夫人面前。

陆夫人受不了孙姨娘这一出又一出，也知道是邱姨娘搞的鬼，便把邱姨娘叫来，问候了她的身子，同她谈了一番心。

于是，听风院终于消停了。

同样消停了的还有内院另一些奴婢，她们都是邱姨娘的人，这些天没少给陆夫人使绊子，如今不使绊子了，但也不干事，这些都是骨干，陆夫人还不好大动干戈裁撤，得慢慢来，因此也憋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