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途之中,他忽地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审视周围,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向了隐蔽角落里那抹纤弱的身影。
霍成渝,她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花草,嘴角挂着不自觉的温柔笑意。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霍成渝抬起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与霍云从相遇。
霍云从朝着她招手,小跑而来的霍成渝脸上洋溢着天真的喜悦。
他从怀里掏出几粒色泽鲜艳的糖果,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两父女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简单的温馨与幸福。
随后,霍云从收敛起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眉宇间重新凝聚起冷峻的霜华,脚步坚定而有力地迈向府邸深处。
霍成渝的眼眸中,再次映照出属于少女的那份纯真与不解世事的懵懂。
“哎,你们可曾听说了那桩奇闻?霍家何故如此突兀地宣布悔婚之事?”一人低声议论,神色中满是好奇。
“哟,这我还真没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紧跟着追问,周围的耳语声渐渐汇聚。
“据说那殷韬晨表面看似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言者压低声音,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可不是嘛,与有家室之人私通,负债累累却赖账不还,甚至与同窗间也是纷争不断,毫无君子之风。”
旁人附和,添油加醋地描绘着殷韬晨的斑斑劣迹。
“唉,这简直是读书人的悲哀,满腹经纶却不懂修身齐家,读圣贤书倒像是白费了。也难怪霍家会狠心取消婚礼,硬是要退婚,怕是担心宝贝女儿误入歧途,掉进那无尽的深渊吧。”又一人感叹。
“你们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想要败坏他的名声?”
一旁,有人提出质疑。
“怎么可能呢,殷韬晨可是苏国侯门下的高足,这消息可是苏国侯亲自透露的。老人家言辞凿凿,不仅要将殷韬晨逐出门墙,还说要与其划清界限。”
另一人摆出一副知情人的模样。
“国侯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点头,殷韬晨的名声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坠入了万劫不复。
昀儿匆匆走来,将搜集到的信息加以润色加工,一股脑儿地倾诉给苏娆。
苏娆心中愤怒与不甘,她父亲性格温顺如面条,极有可能是被霍家的言辞所蛊惑。
霍家此番举动,无疑是一招毒辣至极的计策。
先是大张旗鼓地宣扬联姻,转瞬间却又戏剧性地退婚,还将一切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全部栽赃于无辜的殷韬晨身上。
对一名读书人而言,名声如同生命,这一连串的指控无疑是给殷韬晨的科举之路竖起了难以逾越的高墙,想要步入仕途,恐怕已成了天方夜谭!
苏娆的思绪飘回到前世的片段中。
在那里,她与殷韬晨之间,曾经有过微妙的交集。
当时,她已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夫人,生活看似光鲜,实则暗潮汹涌。
沈惊鸿的背叛如同一把无形的刀,深深插在她的心头——他在外偷偷纳妾,还育有一子,这丑闻被他隐藏得天衣无缝,她竟一无所知。
只因自己未能为沈家诞下一男半女,沈惊鸿便提出要从家族旁支领养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而那孩子,正是他与小妾所生的骨肉。
苏娆一度自我苛责,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愧疚,甚至差点默许了这个荒谬的提议,准备接受并抚养这个孩子。
幸好,是殷韬晨在关键时刻的一席话。
“你为何要帮我?”
彼时,苏娆满是困惑,她总感觉殷韬晨对沈惊鸿甚至是对自己都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蔑。
而殷韬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言语,眼中藏着深沉与复杂的情感。
如今,苏娆终于懂得了那份眼神背后所承载的重量——一切只因她那不幸的长姐,因为她们之间无法割舍的姐妹情深。
他虽无力改变长姐的命运,却想在余波中尽力拉扯她一把,不让她重蹈覆辙。
若非殷韬晨当年的那一番善意提醒,她可能至今仍被蒙蔽,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对枕边人的背叛与算计浑然不知,更不用说去为他们养育那不义之子了。
苏娆漠然地站立一隅,冷淡的目光穿透薄雾般的晨光,注视着沈惊鸿温柔地将那位女子引入家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柔情,那份宠溺几乎要从他的指尖满溢而出,却不知这份痴情终将化作束缚,将他牢牢捆绑于那女子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直至沉沦。
苏娆的视线缓缓扫过,见证了沈家因那个女子的介入,渐渐步入衰败的不归之路,而自己,竟也无辜地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若不是殷韬晨关键时刻的援手,她恐怕早已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淹没于无尽的嘲讽与轻蔑之中。
片刻的沉吟后,苏娆转向身边侍立的昀儿,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地吩咐道:“为我备一辆马车,我欲出府一趟。”
言罢,眼底闪过一抹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