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得到信就心神不宁地等着,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孙女了,尤其是儿媳妇儿子相继去世,她内心也愈发相信之前道人所说,这个丫头确实是刑克双亲,世外修行也无法化解。
看着曾经热闹的二房如今荒凉零落,她对这个孙女不是没有怨恨的。
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丫头过来请安,又听到婆子回来汇报,说顾瑾以秘方为要挟让顾家交出管家之位,一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杏园在府内的东北角,够大也够偏僻。婢女婆子都已安排妥当,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花瓶里插满了她幼时最喜欢的海棠花。
半夏像进了大观园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对院内的一切都好奇得不得了,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是庵里出去化缘的师父在草丛里看到她,并收养了她,如今她有十三岁了,这却是她第一次下山。
“姐姐,原来你家里这么好,那你之前干嘛要住在庵里呢?”半夏望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手上摆弄着丫头送来的衣服首饰,每一件都很华美,她看得眼花缭乱。
这六年的时光仿佛被半夏的疑问撞开了一个口子,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些年不再想起的很多事情慢慢变得清晰。
顾瑾记得,母亲还没病逝前,她是父母掌中的明珠。
母亲病逝后,她也病倒了,每日昏昏沉沉,日渐消瘦,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父亲用遍了各种方法去给她调理都行不通。
后来三叔说,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治不好这个丫头的病,是不是要换个路子去试试?
他们请来了京都最负盛名的道士给她做法祈福,道士做法做到一半,桌子上的法器“砰”的炸个粉碎。
那道士抬起慌张又虔诚的双眸,五个指头掐来算去,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姑娘命里有大劫,且刑克双亲,需世外修行方能化解。
顾瑾现在还都清晰记得自己刚被送到明月庵的情形。
春风裹着丝丝寒气吹入窗棂,顾瑾不禁有些发寒,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六年前她年幼,父亲被同族的长辈逼迫身不由己,只得任由顾家将她送走。
想到这些,顾瑾的双眼已泛起一阵迷蒙,转瞬间,她又露出笑脸,“一切都过去了,放心吧半夏,以后我们都会有好日子的。”
隔日,顾瑾起了个大早,早早就赶到慈恩堂给祖母请安。
内厅已坐满了各房的姑娘,想必她们今日特意早早过来,已把昨日的事添油加醋地告知了老夫人。
顾瑾目不斜视地缓缓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孙女不孝,因是不祥之命,这么些年未能在您跟前伺候。如今父亲也去了,就让孙女在您跟前好好尽孝道。”
顾老夫人本就内心酸涩,听她又提起亡子,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好。”
语气淡然,听不出善还是不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没有伸手扶她。
算一算时间,这个孙女已到了及笈之年,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笑的时候有点清冷眉眼之间像极了她的父亲,虽是布荆素钗,却已难掩其清丽之姿。
大伯母王氏上前打圆场,“老太太这思念孙女的心,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自打老爷捎信说要接瑾儿回来,早早就打发自个身边最能干的嬷嬷去打理杏园哩。”
“可不是嘛,还破例让修小厨房,这府上就连几个少爷都没有这个待遇。”宋氏也笑吟吟地扶起顾瑾,“不光是老太太宠爱这个小姑娘,这阖府上下谁不稀罕这水灵灵的小丫头。”
“听说,你要当咱顾家家主?”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声调上扬。
顾瑾自顾从地上起来,不紧不慢道,“没错。”
“放肆!跪下,谁叫你起来的?”老夫人语气里充满了不耐,她本就不甚喜爱这个丫头,如今听闻她昨日所做一切,今日更是厌烦。
“老太太,孙女这些年在山里生活,寒风入骨,不能跪得太久,若是今日再伤着了,过两日宫里传我入宫,恐怕会殿前失仪,到时皇上追究起来,可就不好了。”
她不这么说还罢,老太太一听又是入宫又是皇上,越听越气,手里的茶杯直接被她重重摔在地上。
顾瑾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已经发白的袖口,三婶给她准备的衣服太过花哨,她还在守孝,压根不能穿戴那些绫罗绸缎。
“呵,她竟然敢跟祖母顶嘴,朱嬷嬷,你还不去掌她的嘴吗?”
开口的是长房的顾瑶,她比顾瑾大几个月,自小就常常被身边人拿来跟顾瑾比较。顾瑾自小记忆力超强,她比不过,就苦练琴技,处处都想把顾瑾压下一头。
“我们顾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你竟敢这么跟祖母顶嘴,真是大不孝。”顾瑾顺着声音瞥了一眼,说话的小姑娘昨日就在厅堂跟她叫板,顾瑾记得她,是三房的嫡女顾琳。
“到底是娘死得早缺少管教,简直不成体统。”顾瑶阴阳怪气地嘀咕。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顾瑾已甩了顾瑶一个巴掌,她揉了揉发红的手心,漫不经心道“以后不成体统的事情还多着呢。”
顾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挨这一巴掌,在她印象里,小时候的顾瑾很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