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截香化为青灰色,最终落在香炉里,半夏的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她看到了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疯狂地在顾瑾身上来回流转。
她紧紧握着手心,手里心也是细密的汗:“姐姐。”
她有些担忧地轻声唤了一声。
顾瑾面色平静,缓缓睁开了眼,轻轻一笑,坦然对上这些不怀好意的笑。
“你们想好了吗?”顾瑾开口,面上仍带着笑,“现在交出管家权,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死到临头还嘴硬,宋嬷嬷,上家法。”顾老夫人握拐杖的手颤了颤,“还妄图妖言惑众。”
宋嬷嬷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取回顾行止手里的鞭子。
“二姑娘,老奴得罪了!”宋嬷嬷笑了笑,朝着顾瑾走过去,眼看长长的鞭子就要扬起,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老爷,宫里来圣旨了。”
顾行知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只一瞬,他便正了正神色:“王管家,宫里来的人怎么说?”
王管家面露难色,顾瑾站得比较远,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是看情形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于是她上前,在距离管家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王管家,宫里来的人是说要大伯父接旨吗?”
王管家低着头没有直视顾锦的目光,转而抬头扫了眼顾行知,犹犹豫豫道:“宫里的宣读太监说,请咱家的二姑娘听圣旨。”
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顾行知后背冷汗涔涔,他一直觉得他二弟去世前没有留下任何口信,既然没有指定仙药使的人选,那么皇上一定会叫顾家自己决定。
所以他才去明月庵接了顾瑾回来,以期得到秘方,等圣旨一下,他便会自荐当这个仙药使。
他又擦了擦额角的汗,一时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大伯父,走吧,一起出去接旨了吧!”顾瑾语气里揶揄味道颇浓,边说边径直往出走。
“大胆,你敢?”顾行知转首,疾声喝道。
“我不敢,我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而已——”顾瑾长长地拖了尾音,“圣旨就在外面,大伯父要公然抗旨吗?”
“孽障!”顾行知气得脸色发紫,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看起来颇有些可怕。
“大伯父,我再说一遍,我会向皇上求旨,从此以后我自立门户,与顾家再无瓜葛。”顾锦语气闲适,但话语间已没有刚才的客气,“顾家从此不能再用仙药使的名号开药馆。”
“从此以后,我与顾家再无瓜葛。”语气淡得像这春日里吹落柳絮的风。
“慢着——”只见一个老者缓缓站了出来,“行知,既然圣意已定,管家权交给她吧。”
“不行!”
“大哥,荣公公在前面催问瑾儿怎么还没来?”宋氏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她上前施了一个礼,缓缓道,“大嫂着我过来瞧瞧。”
那个跟顾行知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上前劝说:“秘方是顾家的,你们各退一步,瑾丫头出嫁之前,要归还秘方和管家权。”
“岂有此理!”顾行知听了顿时勃然大怒,“顾家的天要翻了吗?”
先前那位老者面色倏地一变:“圣旨就在外面,顾家的规矩大得过圣上的旨意?”
顾行知冷着脸道:“一个黄毛丫头要顾家的管家权,传出去不怕旁人笑话?”
“倘若大伯父不愿我接旨,那我就不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回走。
“大哥三思,违抗圣旨,咱们整个顾家都难逃责罚……”顾行止从廊下走过来,在顾行知身前幽幽道。
声音不高不低,族中的几位长者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顾瑾顿足看了眼众人神情,心下了然,他们与顾家同气连枝,但是顾家这一支内部谁掌家,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仙药使的名头,对他们同族都有影响,御赐的光环,谁都想要沾一沾。
顾行知蹙眉望着院子中央年纪最长的那位老人:“大伯,你是族长,你来主持公道。”
族长缓缓站了起来,叹气道:“家法再大,大不过国法。”
顾瑾望着院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突然想笑,上一刻他们还对自己冷嘲热讽,逼迫自己交出药方,这一刻,反而全都站在她这一边。
是皇权的光罩着她,他们才站在自己身后。倘若今日圣旨未到,他们只会对自己受到的责罚,冷眼旁观,甚至会落井下石。
她拉着半夏往正房走去,临走她微笑道:“叔伯们,一起去听旨吧。”
春风拂过海棠树,粉白的花瓣片片飘落,有几片落在顾瑾的肩头,她顿了顿身形,轻轻拂去,而后面带笑容坚定地走了出去。
顾瑾跪在最前面,顾家其他人在她身后一字排开,恭敬地听宣读太监一字一句地念出圣旨的内容。
顾瑾被破格录为御医,并加封为仙药使,负责调配皇上修行的仙药。
大周朝自开国以来,历任皇帝都追求长生不老,开国的太祖皇帝晚年还特意召集术士炼制丹药,后来听闻海岛上有神仙,又特意派人东去寻找仙人。
仙人自是没有寻到,有一年冬天,太祖皇帝一场风寒后,一病不起,是当时的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