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的通传,顷刻间一身着玄色窄袖蟒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只见他面容虽略显苍白,却温润如玉,周身流转着月华般的清辉。
顾瑾眉梢一扬,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她明白这就是璟王了,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向皇上行礼,而后略带迟疑地扫了一眼身侧的她。
顾瑾的心里却炸开无数个疑问,眼前的璟王不就是前几日雨夜救下的黑衣人吗?看他的表情却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
她面上却若无其事地上前行礼,直到璟王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味隐隐地窜入她的鼻尖,她更加确认那夜的黑衣人定是他无疑。
她内心百转千折思量良久,料是她向来机智沉着,但此刻感觉自己窥到了天家的秘密,内心多少是惶恐的。
她不知是那夜天太黑,璟王没有看清她的脸,还是故意假装不认识她,但一个王爷在京城之内被追杀并没有闹上朝堂,这中间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的后背不觉已冒出阵阵冷汗,璟王那边却不慌不忙地向皇上汇报西南小国投诚之事。
等到皇上再次唤她的名字,命她回去之时,她已冷汗涔涔浑身粘腻。
璟王早她一步迈出脚,她在御前也不敢失仪,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后宫的事少参合……”璟王忽然停下脚步,语气淡淡地撂下一句。
顾瑾眼皮狠狠一跳,没反应过来,脚步仍在往前迈,一个踉跄撞上璟王后背。
“呜……”顾瑾捂着脑门儿忍不住轻呼一声。
璟王也被撞得有些吃痛,只是忍着没吭声,他回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顾瑾:“保命最紧要。”
说完便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瑾张了张嘴,望着璟王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是了,不就是在警告她不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吗,她懂。
倒是昨日皇上的召见,颇有意味,是因为她得了太后的青睐,还是因为得罪了贵妃?想了想,大概也是因为后者。
她想了想贵妃的病案,又想了想璟王说的“保命最要紧”,一时间觉得更是头疼。
原本她以为太医院的生活简单古井无波,实际上不过短短几天,就发现井底下也是深渊无底。
休沐日很快到来,一早半夏就神色慌慌地来报:“姐姐,族内的那些长辈又来了,正在前厅跟大老爷喝茶。”
顾瑾眯着眼睛想了半晌:“不怕,待会咱们有贵客上门,你多备些茶点。”
半夏踯躅着半天不动:“姐姐,我想大夫人要拿账本对你开刀了。”
不会算账又没有靠山帮手的当家,上不了台的,或者说上去了也要下来。
尽管半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顾瑾还是自顾地梳洗打扮:“他们扬起的刀是要落到自己脖子上的。”
话说间,就有下人进来通传,说府外有个自称齐先生的求见二姑娘。
顾瑾闻言,眉目间顿时舒展,她莞尔一笑:“你们都跟我去接贵客。”
顾瑾带着半夏巧儿,款款走向前院。
远远地还未走到大门口,便看见一个青衫书生在门外徘徊。那书生眉清目秀,见了顾瑾,立时收了手中折扇,唇角含笑地向她走过来。
“齐先生,你一个人可成?”顾瑾看他只身一人,略有些吃惊,略略比划了一下,又道,“好多箱子的账本,田庄铺面几年的账目都有。”
“呵,没问题的。”被唤作齐先生的那个书生略有些骄傲地说,“别说区区一个顾府,就是江南首富家的账册,我一个人也算得完。”
顾瑾笑意吟吟地捧场:“齐先生的本事无需质疑,只是这账目,我要……”
她忽然压低声音,用仅齐先生一人可听到的声量低低说了几句。
齐先生边听边点头,亦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行人缓缓往杏园的方向走去,行至一半,发现顾行知正领着一群人在湖边候着他们。
见到顾瑾主仆领着一个外男,顾行知立刻板着脸,冷冰冰道:“侄女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的,你一个姑娘家,领着外男出入府内,传出去成何体统!”
顾瑾却朝众人款款施了一个礼,又定定看着顾行知道:“大伯莫要拿前朝的规矩来说教,当朝女子为官者不计其数,况我规行矩步,三步内皆有丫鬟们随行,怎么就不成样子了?”
王氏从人群中走出来,拉着顾瑾的手道:“大伯也是为了你的声誉着想,想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府内接待外男确实有些不妥。”
顾瑾听他们两口子开口闭口就往女子清誉上靠,知道他们心底对于顾瑶的修行怀恨在心,倒也不想再辩,只挑了挑眉,扬声道,“大伯父带着这么多的人,在这里等候侄女,到底所谓何事?”
“侄女,账本在你那里多久,府内事务就要停摆多久。”顾行知清了清嗓子,“你现在已经拿到了仙药使的位置,每日宫内的事务都忙不完,府内的事情交与你大伯母,你们各司其职,岂不两全其美?”
顾瑾轻笑:“倘若我说不呢?”
“这由得了你吗?你连账本都看不明白,还妄想管家?”
顾瑾有点被恶心到了,语气倒也不客气:“前几日我忙于宫内事务,无暇管理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