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矛头还是对着外面的商行和管家,顾行知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顾瑾是真不知内里门道还是故意装不懂。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一个姑娘家可能也不太懂,商行的价格起起落落,是很正常的,我再去核实一下。”
顾瑾听着大伯的话,心里冷笑一声,还想拖延?
“刚才我只是说的近三个月的账目,这三年内的其余账目都经不起推敲,我已在上面做了批注。”
顾瑾淡淡一笑:“没想到咱们顾家也做阴阳账目?”
顾行知脸色一下子青了,“仅凭你一己之言竟敢如此胡言?”
顾瑾叹气:“大伯父,没有证据,我不敢胡说的。”
话说间,齐先生撩起帘子走到顾瑾身侧,细细低语了几句,顾瑾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王氏一直在旁注意着这一切,见他们说完,便上前拉起顾瑾道:“瑾儿,莫要受旁人唆使,既伤了你们叔侄的感情,又抹黑了咱顾府的名声。”
“大伯母说的是,作为一个当家的,我自然不会偏听则明。”
顾行知却被王氏点醒:“合着你这半天胡说八道,都是受这个外人唆使?”
顾瑾失笑:“大伯父,即便是外人所说,那这个账本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吗?”
“你从哪里找的外行人对着账本指三道四地胡说八道,瑾儿,我们对你真的是太过纵容了!”
顾瑾满面惊愕:“大伯父大伯母慎言,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账本的问题,要是落在内行人手里,那这个账本……”
她拖长了语调,缓了缓又继续道:“倘若伯父伯母有任何异议,咱们直接报官即可。”
齐先生面上露出不耐,似乎不愿再听顾家大房两夫妇继续打语言官司,便面色沉沉道:“齐某人,是算账不利落,还是处事不公正?”
此言一出,顾行知和王氏倒是没反应过来,王管家和宋账房面色却是变了又变。
宋账房仔细看了看齐先生手中的折扇,不过是一幅普通的水墨画,可是落笔处却是用金箔写就的名字——齐思贤。
宋账房愣了愣,犹不死心道:“先生就是吴中的齐思贤?”
齐思贤冷哼了一声,不欲接话,宋账房面色讪讪地退到了王氏身旁。
王氏的面色更难看了,因为宋账房在她耳边低语的内容重重击倒了她。
齐思贤是吴中首富,会做生意会做账,是本朝最大的皇商,且不说账目的问题瞒不住,就是他的身份,王氏也惹不起。
她拉住顾行知的衣袖,轻轻说了一句,顾行知的面色比起她更难看。
顾瑾眼观鼻鼻观心,大伯父大伯母面上的神情一丝不差地都尽落在她的眼底。
“我可以不追究……”她语气轻松,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顾行知和王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我母亲的嫁妆和我们二房的财产,要先交给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给你!”王氏没想到闹了半天,自己京城了最大的笑话。她管家持家的手段她自己最清楚,顾家这些年拓展了不少产业,其中有多少猫腻,她心知肚明。
顾瑾立刻说道:“母亲的嫁妆单子,咱们府内有一份,官府那里也有备案,明日大伯母可派人去取出来核对。”
王氏呼吸一顿,腿有些软:“好!”
“至于父亲的俸禄和赏赐,尚宫局都有记录……”顾瑾顿了顿又道,“至于府内铺子田庄的收入,清算完账目后都归公有。”
顾瑾看着面色一时青一时白的王氏,心下到底没有留情:“大伯母,账本上纰漏之处颇多,不管是进项还是出项,我觉得大伯母应该给个交代。”
说到这里,她又抿抿嘴看向齐思贤:“齐先生能一眼指出账本症结所在,他的专业和公允,我想普天之下,没人敢质疑。”
齐思贤颔首,却不再说话,只是面色含笑地看着顾瑾。
顿了顿,估摸着是想到顾瑾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门道,他便清了清嗓子道:“至于账本,我想也没有再复核的必要,顾夫人只需要把原本取出来即可,这样大家都省时省力……”
倘若说之前顾瑾矛头外指的话还是遮羞布,这下齐思贤直接挑明,王氏面上就挂不住了,可她也不敢再呛声,只得吩咐陈嬷嬷去心远堂取了真的账本。
她没想到一个有名声有地位的富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顾瑾撑腰,顿时面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她努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却也只能撑着。
她私下做了两套账本,无非是因为顾府每年收入可观,做掉的账都落到了她大房的口袋里,不过好在顾瑾又加了一句话,只要这三年的账本即可,过去的她不追究。
顾瑾冷眼旁观这一切,深深明白这深宅内院的门道还多着呢,倘若不是齐思贤出手,就那些烂账她都背不起。
前尘往事,她都会去追究,一点点来,她有的是时间。想到这里,她又转向族中那些叔伯:“各位叔伯见笑了!”
她不说麻烦,只说见笑了,无疑往大房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三番两次大房翻车,以后倘若再想请他们出面,似乎是难了。
族中几位叔伯面上早已露出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