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四儿在苏大福背上,有些无聊,开始打量整个村子,田地都比较干裂,一丝丝野草也看不见,原本该在田地里忙碌的农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大福一直低着头,仿佛地下又一道隐秘得只有他看得见的线在牵引着,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这样的话,村子里人那探究又鄙夷的眼光应该就瞧不见了,小舅子没了音讯,家里的生活就落了千丈,靠了旁人,终究是不成的。
就像这荒芜的田地,没了雨水什么也不是,似他家的生活本该就是如此,村子里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爹,你和娘,还有姐姐们,以后咋过呢?”
苏四儿快被苏大福散发的颓败气息感染了,虽然是离别的时刻,但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家的人,心里有一种低低的轻快。
作为小孩子,吃得再少,日积月累也是负担,还帮不上忙,如果能够换点粮食钱,未必不能让家里人渡过这一劫。
听娘说,以后小舅舅回来了,攒着钱肯定会找来的,舅舅可爱和她玩了。
“我听说,城里的贵人求了福,过几个月是个好兆头呢!等捱过这一阵,就都好了。”
苏大福把自己打听的消息,捡好听的说给了女儿听。
这女娃打小机灵,小舅子也时常把她挂在嘴边。她若是有了好运道,苏家这一门也就有了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腰背稍稍挺了起来,对各处探视的眼光终于有勇气能够直视了。
“四儿,爹对不起你!但爹相信,你肯定能行,祖宗都看着呢。”苏大福斩钉截铁地道。
苏单儿沉默地听着前面的对话,心头想着,妹妹双儿刚才悄悄跟娘提,要把自己也给卖了,娘先是哭了一场,后来以年纪大了为由回绝了,又让三儿妹妹守着她。
双儿妹妹嘴巴笨,人不甚机灵,平日里还犟得很,快十四的年纪了,若是出去了,反倒不如四儿安全。
李婶,全名李金花,年轻时是镇上的一朵金花,靠着自己能干的名声嫁给了县里的商户。
夫家跟县衙的小吏有点关系,那时候,县首非常倚重小吏,出挑的李婶自荐做了中人,给县里各大户介绍下人,靠着小吏,竟还搭上了府里的线。
只是后来县首陡然离开,小吏被人挤了下来不说,还遭到了打压,连累到夫家也不明不白地没了。
李婶倒是因着跑乡下生意,带着一双儿女躲过了这一遭。她会做人,介绍的下人都老实本分,无论哪方都觉着靠谱,后来虽被其他中人抢了不少客源,但终归还是有几分自己的人脉。
遭逢大难之后,李金花便回了娘家安顿,只是之前的积蓄都为着打听夫家的事儿花了个精光,跟着爹娘哥嫂一家人上嘴唇碰下嘴唇,难免有些不顺心。
就这么熬了一两年,自己找了族长,另找了块地起了个大宅子,带着儿女搬了出来。
听着苏大福说起李婶的遭遇,苏四儿对她起了好奇心,但心里却有几分不太相信李婶真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涉及买卖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你李婶前几日悄悄应承了你娘,会给你找个好去处。”
“四儿妹妹,李婶跟咱娘的娘,也就是外祖母有亲。”
苏四儿仍然是有些不相信的,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说自己不相信李婶,平白让爹和姐姐担心。
他们要是待会见到了李婶又叮嘱一遍,惹了李婶不喜,就纯粹是给自己惹麻烦了。这村里的路上,藏了不知多少眼睛和耳朵,她都听见有人幸灾乐祸的笑声了。
苏大福也听见了,他突然就快步走了起来,惹得苏四儿有些无法适应他的脚速,差点跌下去。
“爹,要不我自己下来走吧。”
“就让爹最后背你一段!”
无法说服苏大福放下自己,苏四儿只好趴着,眼睛盯着前方。尽量忽视四周投递过来的眼神,真的有点灼热。
李金花的大宅子经过十来年不断扩充,已经是村里第一气派的人家了。
但对此,村民们并没有意见,因为李金花这些年关系稳固着呢,结识了不少人,村里亲壮打短工的门路还是经她得来的,族老的小儿子能做府城大酒楼的账房都靠她。
快到李宅门口的时候,苏四儿被苏大福放下地,改由苏单儿牵着,两姐妹站在大门一边。
苏大福自是去敲门,门里探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和苏单儿差不多的年纪。李四儿猜这是李婶的女儿。
却听见苏大福略带些讨好地语气与人说:“这位管事,李娘子在家否,劳烦通报一下”。
“ 娘子在呢,你们进来吧。”那女子只开了半扇门,人就匆匆朝里间去了。
苏大福招呼着两姐妹,一溜进去了。
大概是乡里的原因,宅子里间修得并不复杂,但进了大门,略走了十来步,就是一排房子,中间仍有大门,却是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