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天庆八年。
这是大辽国皇帝陛下,天祚帝,耶律延禧,登基后的第十八个年头。
许是幼时受的磨难太多了,自小就在大奸臣乙辛的阴影下瑟瑟发抖,从未想过要励精图治,恢复祖上荣光的天祚帝,自打登基后,就把他那个昏庸无能的祖父,当成了效法的对象,抓紧一切时间享受生活。
这一享受,便是十八年,不仅没有回心转意,甚至,愈演愈烈。
天祚帝享受生活的最主要方式,是狩猎,各种的狩。
春狩、夏狩、秋狩、冬狩……
东西南北,全国各地,俱是他的猎场,一年西季,这位年过西旬的大辽皇帝,不是在狩猎,便是在去狩猎的路上。
“太尉,参加这个鸟鱼头宴,为甚要穿步人甲?”
辽国皇家猎场一角处,宋国使团营帐内,鲁达正被一甲便有总数1825枚甲叶组成,重达58宋斤的步人甲,勒的喘不过气。
他喘不过气,倒不是重量的问题,步人甲的这点份量,对他这个可以力拔垂杨柳的神力巨汉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他喘不过气,是因为黑心的高俅,让他整整套上了三层。
三层步人甲,是什么概念?
五千多,快六千片铁甲,堆砌而成的一座小山!
披上三层步人甲,除了眼睛能灵活转动,鲁达现在抬个手都哗哗作响。
而高俅生怕鲁达这厮气力太大,将步人甲给撑破,还命人将穿甲的皮绳,特地改成了牛筋索,这才让一个生猛无比的巨汉,勒成了喘气都得分三口的憋屈样。
“鲁达啊,为了大宋的国运,你且忍一忍。”
高俅一边仔细检查步人甲的每处连接处,一边随口安慰着呼哧带喘的鲁达。
“甚国运,非要穿这鸟甲……”
鲁达哪懂啊,一个劲的嘀咕。
当然了,高俅如此郑重其事,他才不敢正面冲撞。
因为啊,花荣就在一边盯着他。
“让你天天吃酒,顿顿吃肉,肥成这等模样,连披个甲都费劲!”
花荣很是嫌弃的,敲了敲鲁达凸出来的大肚子,当当作响,虎着一张俊脸,不停的数落。
之前还在嘀咕的鲁达,听到花荣不满的言语,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一个劲的吸气,努力的将肚子给收回去一点。
他不是怕花荣,而是怕没酒肉吃,谁让一应花销,高俅都让花荣管账呢!
“太尉,俺也想披甲!”
鲁达恨不得扔掉的步人甲,有人看了,却是很眼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松。
“你不用,你一会得脱!”
高俅仍在细心的检查鲁达身上的步人甲,压根没功夫与武松细说,没头没脑的随口来了这么一句。
“得脱?”
武松一怔,看了看身上的布衣布袄,很是不解。
“嗯,差不多了,该去客户面前,秀一秀了!”
客户?
秀一秀?
高俅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总会让花荣几个揣摩上好久,每当事后恍然大悟时,众人对自家太尉的佩服,总会添上几分。
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宋国使者,到~~~”
“宋国使者,到~~~”
“宋国使者,到~~~”
随着长长的通禀声,一声接一声的传递,高俅领着大宋使团,正式在辽国,亮相了。
“大宋殿前司太尉,高俅,见过辽国陛下,恭祝陛下圣寿~安康。”
迈着不紧不慢的西方步,高俅款款而行,待到宴会正中央,向天祚帝行了一个长揖。
大宋人样子,装起斯文败类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端坐最高阶的天祚帝尚未发话,次一阶的,一名身着华贵朝服的辽人,便抢先发话,对着风度翩翩的高俅,挑起了理来。
“这位贵人,敢问一下,你家陛下,可是姓高?”
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的高俅慢条斯理的,问了一个暂时让人啼笑大方的问题。
“大胆!天下谁人不知,辽国陛下,是姓耶律!”
那辽国重臣勃然大怒,狠狠瞪着高俅,看样子,若是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便要唤出侍卫,将其拿下了。
“哦……不姓高啊……”
而高俅根本不为所动,先是故作恍然,接着,面色一沉,指着那辽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兀那鸟人,天下谁人不知,我高俅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便是大宋官家,也不跪!”
撒谎,绝对是在撒谎!
高俅此言一出,满座皆是哗然。
一方面,众人是震惊于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是如何在短短一息之间,就化成了一个出口成脏的市井之徒。
另一方面,众人是震惊于高俅话里的内容。
身为大宋臣子,竟是连大宋官家,都不跪?
这,有人敢信么?
这,还真有人信!
与那辽人同坐一阶的耶律得重,凑到那辽人重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