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话很现实,毕竟你赵王嫌弃弱小者,那我秦国为啥会不嫌弃你赵王啊?
赵王并不以为意。
“秦王所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赵国能够拿出令秦王满意的东西,其余四国却拿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所以秦王一定会愿意和赵国合作的。”
嬴驷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好奇之色,他看着自信无比的赵武灵王,不由得说道:“哦?让本王满意的东西?是什么?”
“赵王难道知道本王想要什么不成?”
赵王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副堪舆图,指着某个地方说道:“就以此为礼如何?”
嬴驷脸上神色一变:“你竟然愿意这般?”
“与秦国的合盟,对有什么好处?”
赵王笑着说道:“与秦合盟的好处么,日后秦王自然是知道的。”
“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虚与委蛇,也不必瞒着谁,这合盟书一旦签了,我立刻便会昭告天下你我合盟的事情,所有对赵国的进攻,理所当然的应当被认为是对秦国的进攻。”
“相反,赵国对其他国家的进攻,也理所应当的被认为是秦国对他们的进攻!”
“我不要多,只要五年!”
“五年的时间内,秦国要与赵国保持一致!”
嬴驷看着赵王,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赵王这话说的,难道如今不应该是秦国更担心你们联合么?”
“其余国家进攻秦国,赵国动不动呢?”
赵王嘿嘿一笑:“我就怕他们不动!”
这话说的是实话,刚于之战失败的时候,赵王虽然很不甘心,但其实是认了命的,准备回去好好的发育发育自己,之后再徐徐图之。
但问题是,因为他们的争论,导致秦王警告了他们。
而这种警告不仅让魏王等反应过来秦国的实力,也让赵王怀疑起来了秦国的实力.
只是与魏王等人不同的是,赵王想到的不是联合别人对抗秦国,而是“其他国家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秦国”,但“秦国一定会胜利”。
秦国除却巴蜀、戎狄之外的城池是怎么来的?
或许其他国君没有注意到,但赵国却是注意到了的
具都是其他国家割地赔款来的。
甚至他这两年征战而来的土地,还没有秦国被动的接受进攻,而后大胜之后获得的城池多。
赵王心里就萌生出来了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与秦国联合?
届时,他与秦国一同对抗魏国等人的合盟,胜利之后难道不也是战胜的一方,可以获得其他国家的赔偿么?
而且赵王确信,魏国在不久之后,一定会发动对秦国的进攻。
而四国的联盟也一定会输。
这五年的时间,赵国能够获得几座城池?
一定比她发动进攻来得多。
嬴驷看着赵王脸颊上的笑容,瞬间明白过来了赵王的想法,心里颇为有些无奈,这事情终究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被动的“挨打”这件事情是陈野提出来的“策略”之意。
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为何?
因为在孝公时期秦国就有了仁义的名声,可是秦国的土地是需要不断扩大的,那么怎么在不失仁义之名的同时还能够扩张自己的土地?
答案是让别人来打自己。
战争输了的一方,割让城池才能够求和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而秦国对自己的强大实力也很有信心,于是这个策略便一直这般的执行了下去。
至今为止,秦国因“挨打”而获得的城池,已然有十几座了。
他看着面前的赵王,无奈摇头一笑:“好,既然赵王能够看出此事,那本王也便不再推辞了。”
“只是合盟的事情,寡人还需要回去之后再与朝臣商议一番,如何?”
赵王没有一点奇怪的神色,他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决定的,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嬴驷的说法。
惠文王更十三年的秋天,五国在“刚于”完成了签订的盟约,并且结束了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七年的战争.
而前脚签订了刚于盟约后,后脚“韩燕魏齐”四国便在四国的交界处签订了另外一条盟约,四国正是“合纵”,联合在一起对抗日益强大的秦国。
他们的口中所说的是“为了国人的生存”,当然这话没有几个人相信就是了。
咸阳城
章台宫中
惠文王嬴驷看着坐在旁边的陈野,脸上也是带着些许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与赵王合盟。
“王上,赵国给出的条件并不算非常丰厚,您为何同意此事呢?”
其实在两个王说出了此事,并且没有反驳对方言论的时候,就可以视为同意了,回到朝堂中只是为了商议细节。
嬴驷的神色变幻,过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赵王给出了本王不能拒绝的代价。”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之色:“也正是这个原因,寡人才是同意的。”
陈野心中有些许不解,其他人他不了解,可这位王上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这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同意了,只是如今他闭口不言,他也不能强行问出来
于是,陈野只能够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到:“王上不愿意说便不说吧,只是这交换质子的事情,您可是确定了?”
“若是赵国这边确定了,那么便也可以顺势与楚国盟。”
“左右一个质子是送,两个质子也是送。”
陈野并不在乎那些公子在外面活得好不好啊,左右对秦国有利的事情,都提一提好了,楚国的使者还在咸阳城内没有走,等着秦王的回信呢。
这个时候嬴驷纵使有千万般的不舍得,为了日后的大秦考虑,他也只能说道:“便让稷儿去赵国,而悝儿去楚国吧。”
他的眸子中闪过些许幽幽之色:“正好,寡人也很好奇,楚国到底会用什么样子的态度看这位有着楚人血脉的公子呢?”
这是嬴驷的一种试探。
陈野也并没有觉着奇怪,只是说道:“但若是真这样子安排出去,只怕天下中人以及朝堂上的人”
嬴驷没有等陈野说完,便接着说道:“天下人以及朝堂上的人便会怀疑,这两个人被我踢出了立储之争中是么?”
“我要的便是他们这般的反应。”
嬴驷神色玩味:“其实寡人一向是循规蹈矩的,但谁规定王一定要这样呢?”
“老师啊,我没几年的光景了。”
他看着听到自己这句话显得有些紧张的陈野摆了摆手:“老师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我在临死之前因为不甘心做什么,因为我的心里最大的愿望永远都是秦国能够一统天下!”
“哪怕这个统一天下的、被人人夸耀的人不是我也一样。”
嬴驷的声音幽幽的,显得十分阴沉:“为了这样子的目的,我的父亲可以一辈子不称王,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我自然也可以按捺住自己内心的不甘。”
“老师便让我这一次吧。”
陈野同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陛下的心思去做吧,左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他说的话十分有自信:“天塌了,也有我顶着。”
“我为你顶回去!”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春天,在四国盟约的余波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天下间再次回荡着另外一个令人惊奇的消息。
“秦赵二国也同样举行了盟约,两国决定合盟,对这两个国家其中任意一个的进攻,视为对另外一个国家的进攻;这两个国家中任意一个国家对其他国家的进攻,视为另外一个国家同样对这个国家发动进攻。”
“共进退!”
这三个字是秦赵喊出来的,而令天下人震惊的是其余几个国家的反应。
对于这七个国家中前两强的两个国家联合,他们竟然是没有一点点的动静,甚至比以往更安静了。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夏天。
赵王派遣使者来到秦国,并且提出了互换质子的事情。
同年的夏天,已经在秦国等待了半年多,甚至快要一年了的楚国使者在听闻赵国使者的提议后,也同样在楚王的暗示下提出了楚国也想要与秦国互换质子的事情。
朝会上
再次提及质子的事情时候,所有的大臣已经不像是上一次那么激动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国以及楚国能够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是合理的,而且秦王能够让这样子的讨论出现在朝堂上,秦王的态度也很明显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考虑一下,该让哪位公子前去赵国,又该让哪位公子前往楚国呢?
当然了――
在定下来这两个国家的人选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让人更加好奇事情。
秦王嬴驷会派遣哪两个孩子为质子?
要知道,质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一般来说成为质子的公子都是国君不受宠爱的孩子,这样子的孩子基本上也就等于是被国家、被自己的父亲放弃的
毕竟谁会那么有病,让看好的、宠爱的孩子去往别的国家为质子?
虽然地位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其实和被“俘虏”的人是差不多的,只是他们拥有更高一点的自由度罢了。
万一国内出现了什么问题,难道不需要“宠爱”的、有“能力”的公子来解决问题么?
需要的。
万一自己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不需要合格的继承人来解决问题么?
需要的。
而在这一次的朝会之前,大臣们多多少少都听了一些传闻,大概猜测是谁前往赵国和楚国当质子了。
也因此,他们都在小声地交谈,做着最后的努力。
虽然之前他们搞小动作被秦王嬴驷警告了,但是谁会真的甘心什么事情都不做呢?那岂不是等死?
也唯有少数人才真正的心怀忌惮,真的终结了一切的想法和注意。
嬴驷望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心中只怕也是各怀鬼胎的人们,轻笑一声:“诸位可是有什么想法和提议?”
他带着玩味的说道:“可不要到时候还说寡人没有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一个个的朝臣听了这话就像是壮了胆子一样,纷纷上前拥挤着,就像是菜市口卖菜的在推销自己的菜一样,只是他们推销的是“别人手里的菜”。
讨论声逻辑不觉,你跟我争,我跟你争,一时之间谁都有些说不过谁。
“咳咳――”
嬴驷轻咳一声,继而说道:“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陈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嬴驷,其实心中是有些许心疼的,毕竟谁乐意看着自己的“徒弟”,尤其是这么优秀的徒弟这么早离开的呢?
他叹了口气,陈氏此时忠于的是“秦国”,所以他应当为秦国的国君解忧。
“启禀君上,臣倒是觉着,公子稷从小聪慧无比,如今合适的年纪,不如往赵国的事情,便点了公子稷罢。”
“至于楚国么。”
陈野略微沉吟后说道:“公子悝、公子芾身上都有楚人的血脉,合该他们中的一位前往楚国。”
朝堂上的楚系一脉听了后面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左右这两位公子身上有楚人的血脉,就算是回到了楚国也没什么,楚王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毕竟日后若是他们成了秦王,只怕也是要多感恩楚国的照拂。
可.公子稷前往赵国?
虽然如今已经与赵国签订了盟约,可一旦他们想要撕毁盟约,不管不顾其他的事情如何?
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当即便有楚系一脉的势力上前一步,神色恭敬:“王上,公子稷的年龄是否太过于小了?”
“若是让他孤身一人前往赵国的话,只怕.”
言下之意也很简单,那便是换一个人吧,这位连院子都没出去过的小孩、还没有长成的小孩子估计受不起那么波折。
而此时的嬴驷却显得十分冷酷,他只是站在那里,
旁人的劝诫对他来说好似没有丝毫作用,他好似只听到了陈野所说的话一样。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老师的想法也是可行的。”
嬴驷说的这话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像是和了个稀泥一样,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表明了态度:“至于年岁小么,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去赵国当质子而已,又不是去吃苦的。”
“寡人与赵王都已经商议好了,届时会让公子带几个侍卫前去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一些大臣心中甚至想着“感情您早就想好了啊?”“那您还说什么呢?”这样子的话。
但没有一个人是敢开口说出来的。
而朝堂之上的楚系一脉的势力似乎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不可能更改了,于是都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毕竟,就算这两位公子都折损了,也没事。
不是还有一位身体中有着楚人血脉的公子在咸阳城么?
退一万步来讲,如今王上的身体看着还好,王后的身体也挺不错的,日后未尝不会有下一个公子出生。
何必跟一位刚刚举起屠刀,将国内的势力清扫了的、势力强悍、且性格强硬的君王做对呢?
于是,在这一年的夏天,两位公子出使赵国、楚国为质子的事情,就这样子定了下来,整个秦国中唯二无法接受这个事情的,就是芈八子以及即将出使的公子悝。
芈八子无法接受自己辛苦经营的局面就这样子一朝散去,但心中又不敢因此憎恨提出这个意见的陈野。
因为芈八子聪慧的猜到了一个事情。
一向不参与朝堂的陈野为何突然出现在朝堂且提出让公子悝、公子芾中的一位前去楚国?谁在他的背后让他不得不打破之前数年的习惯?
整个秦国之中,谁有这样子的本事?
这还用猜么?
不用猜。
因为只有一个人有这样子的能量,也唯有一个人有这样子的可能让陈野无奈。
秦王嬴驷。
认识到这一点的芈八子几乎是处于暴怒的状态,甚至已经丧失了一部分的理智。
关于芈八子丧失理智的事情,甚至史书上都有记载。
“更十四年,王以公子稷、公子悝出使赵、楚二国为质,后大怒。七月十四日王见后,后以身抱恙为由,拒之。此后三拒之。”
这是记录在惠文王起居注中的事情,随侍惠文王的史家弟子将这些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记录了下来。
而在芈八子第四次拒绝了见惠文王之后,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安国君府邸
陈野坐在院子中,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哎呀,有些人受宠了之后,就忘记了一些事情。”
他摇了摇头甚至以此为例子,教育起来了即将离开咸阳城的陈昭。
“昭儿啊,你可要记住,日后千万不能这样。”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唏嘘之色:“君王的宠爱永远都是有时效性的,不管他多么宠爱你,不管你有多么强悍的权势,只要一朝君王翻了脸,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作数了。”
“他宠爱你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带着他的王冠,甚至可以随意的打骂、斥责他。”
“这些他都不会觉着有什么。”
“可一旦他不宠爱你了,觉着这个游戏玩的厌倦了、腻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罪行,而这些事情,你不要指望一个君王会不追究。”
“贫时不屈,达时不荡,此方为人之理。”
“昭儿记住了么?”
陈昭神色恭谨:“孙儿记住了。”
陈野这才拍了拍他的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陈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大父看的还是半个时辰前的那一点。
于是无奈的看着身旁的小厮说道:“你继续说吧。”
“大父不爱听这些,但大父向来是主张读书时应当专心,将这些喧闹的声音当做一种考验。”
“不会怪罪你的。”
那小厮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陈野,见陈野没有什么表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着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流言。
这些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惠文王更十四年,冬天。
这个冬天不算冷,但对于芈八子来说,却十分寒冷,甚至冷到了骨子里面。
因为在这个冬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公子荡的母亲再次受到了嬴驷的喜爱,并且在一个月前被太医令诊断出怀有身孕,且大概率是双胎。
此乃大喜,也是祥瑞的象征。
其次,宫中来了许多的新人,这些新人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且性格多样。
无论是性格温顺的,还是如同芈八子这样性格娇媚却又带着些烈性的都有,嬴驷似乎沉浸在这些“新人”当中,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再来一次王后芈八子的宫中了。
最后,芈八子感受到了宫内的风向。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于是开始想要讨好君王,但.
一切都晚了。
在原本的轨迹中,属于惠文王后的下场出奇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边缘化了,被冷落了,被无视了。
芈八子能够逐渐的感受到,无论是自己手中的权柄还是自己的宠爱,都在如同流沙一般从指尖散去。
她坐在宫殿中,日复一日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后悔么?
是后悔的,可是如今后悔也没有作用了。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冬天过去之后,春天便来了,这个时候公子稷、公子荡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赵国、楚国中。
然而两个人所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公子稷在赵国的待遇就是寻常的质子,或许会比寻常的质子要过得好一些,因为毕竟秦国是强国,赵王也不敢轻易的得罪。
所以他的生活也就是比在秦国的时候稍微差了一点。
差的这一点,在陈守带着陈昭在他的居所旁定居后,也弥补了过来。
而嬴悝过得则是不知道比在咸阳城的时候好了多少。
楚王待他极好,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孙辈一样,每日都在宫中宴饮,甚至大肆赏赐,若是不知道的人见到了,或许还以为这才是楚国下一任的君王了。
在这两位公子离开后,似乎立储的人选只有两个了。
一个公子荡、一个公子芾。
而公子荡的可能性似乎更大,毕竟芈八子被冷落,公子荡的生母却再次获得了荣宠,各种赏赐几乎不比王后差了。
王后宫中
芈八子坐在那里,只是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轻轻的感慨了一声:“春去冬往,新人旧人的。”
“她能得意到几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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