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大雪天下河抓鱼,赵云已习惯了冰冷。
李老朽也在,正在火堆旁,摆弄他那几枚铜钱,一次次放在手心摇晃,一次次抛撒在地上,完了,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破戒了,算命貌似就不怎么灵验了,卦象乱七八糟,像极了他这寥寥草草的一生。
他也不知,老天爷为何如此狠心,看不得世间烟火?非要整的这般民不聊生。
水花声起,赵云爬上了岸。
李老朽收了铜钱,将其扶到了火堆前。
这次,他未再给赵云把脉,也没再劝阻。
把脉也无用,劝也劝不住,正如他先前望看大山时,人一旦想开了,一切都淡然了。
「鱼你拿走,再给我妻子开几服药。」
赵云浑身都在颤,连嘴边的血渍,都染上了冰雾。
李老朽没说话,只给赵云披上了棉袄,颤巍巍的走了。
...........。
这一日,天道回归,却是坐在缥缈,一语不发。
众上苍都纳闷儿,这出去了一趟,咋还给整抑郁了,问半天,啥也不说,就搁那揣着手,叨叨咕咕。
「天道如此,哪还有半分威严。」
太上一声冷哼,转身消失不见。
他也出山了,要去小宇宙一探究竟。
与之一道的,还有苍天,主要是好奇。
.............。
「相公?」
女王醒来时,呼唤了一声。
良久,都不见回应。
倒是忘了,相公没在家。
她撑着身子下了床,却是一步没走稳,摔倒了。
扶着桌子爬起时,正见镜中的自己,病了一场,竟多了几缕白发。
她望向了窗外,隔着缝隙看大山。
相公说,山中的雪景很美,杨姥姥去看过,村里很多老人,都去看过,她也想去看看。
可惜,她没那份气力了。
大雪纷飞,她衣衫单薄,独自一人坐在了家门口。
冷,是一种解脱,睡去就不冷了。
.........。
「你疯了?」
这,是相公第一次吼她。
她吓坏了,哭都不敢出声。
「有我呢?」赵云缓和的语气,比炭火还温暖。
「你把我休了吧!」女王的低语,是无力的抽泣。
「别说傻话。」
.........。
「这场雪,下的妙啊!」
深夜里,林知婳单手托着脸颊,静静看山村。
凡人间的一场大灾,怕是要干掉两个绝代狠人。
天地同寿就这点不好,化凡时葬身,也算命数终结。
她未插手,并非怕上苍制裁,而是想看看那个姓赵的人才,此番是否还能缔造神话,同样的绝望,是否还能燃起希望的火花。
...........。
不知哪日,女王的发,全白了,便如窗外的雪。
自这一夜,她再未起来,有那份心气,却无那般气力,连给丈夫倒碗水,都成了可怜的奢望。
「救救她。」
门外,赵云满怀希冀的看着李老朽。
李老朽不语,只无奈的摇头,医书上面的疑难杂症,他看过很多很多,可这家媳妇的病,他着实没见过,因为根本就没病,至少脉搏是没问题的。
「谁能救她。」赵云死死盯着李老朽。
「
仙。」李老朽沉默良久,才吐这么个字。
「哪里有仙。」赵云忙慌问道。
李老朽抬了手,遥指了东方,「听祖上说,大海的深处,有一座仙岛,里面就住着一位老神仙。」
「一直往东走?」
「老祖宗是这么说的。」
「多谢。」
赵云涣散的双眼,又闪烁了目光。
他拿着铁锹,匆匆出了门,直奔了冰冻的长河。
待李老朽追来,他已跳入水中,又下河抓鱼去了。
往后几日,他皆是如此,俨然已不吝啬生命。
李老朽没劝,好似知道赵云的想法,这年轻人,是要攒口粮,带着媳妇出远门哪!也便是他口中的仙岛,只要找到那位老神仙,便能治好她妻子。
愿望,通常是美好的。
现实,应该是残酷的。
因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有无仙岛,岛中有无老神仙,谁都不知道,即便是有,凭这娃子的身体,也未必能走到,那会是一条很远很远的路。
「罢了。」
李老朽回家了,大半夜翻箱倒柜,寻出了一件女子的衣裳,面料不错,薄如蝉翼,且映着星辉,时而闪烁光泽。
这,是他太祖奶奶传下来的。
听说,它是一件仙人开过光的衣裳,穿在身上,可抵御严寒。
祖传之物,他本想捎到坟里去的。
如今想想,入土为安前做一件善事,也算为祖上积德了,送给那娃子的媳妇,应该能派上用场。
「多谢。」赵云接过衣裳时,感激不尽。
「这也送你了。」李老朽递过来一个包袱,有不少草药,驱寒用的。
除此,便是那张老迈的大弓。
海上,保不齐有野兽,防身呗!
李老朽走了,临走前,还塞给了赵云两颗药丸。
「撑不住时,吃了它。」
药丸不治病,却能让人长眠。
长眠好啊!不用在世间受苦。
这个夜,没有鸳鸯浴。
大木桶中,水汽腾腾,只女王一个。
水是赵公子烧的,往后很多天,都泡不得澡了。
「相公,我想死在家里。」女王埋首垂眸。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赵云温情一笑。
仙衣,穿在女王身上,还是很合身的。
白衣白发,她像个下凡的仙女。
反倒是赵公子,也不知是每日忙碌,还是经了太多风雪,咋看都像个糙汉子,面黄肌瘦的那种。
俩人站一块,咋看都有点不般配了。
清晨,
赵云背上了长弓和口粮,将女王抱上了推车,铺了厚厚的被褥,盖的严严实实,迎着风雪出了门。
门外,有人等待。
是老村头,手中还提了大半袋粮食,是挨家挨户凑来的。
「娃子,路上当心。」老村头笑的温和。
「此恩,永世难忘。」赵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宗大礼。
..........。
他走了,推着车去找仙岛了。
没有地图,只有方向,一路朝东走。
冰面,便是他们的路。
...........。
「师叔啊!你们都跑哪去了。」
大半夜的,净听水神搁那怅然了。
这都开战一月了,也不见赵云归来。
倒是敌对的至尊,越聚越多,怕是神界能排上名号的传承,基本都来了,
或看戏,或参战,整的好不热闹。
「谁有神罚,来一场呗!」猿神打了个哈欠。
没人搭理他,城中唯一的一只猴,咋也拴不住。
至于神罚,神朝有的是,不少卡在半神巅峰的老辈,都能强行冲击神境,都能引来天劫。
但,他们不是赵云,想拉漫天神魔一块渡劫,压根儿没那底蕴。
即便是赵云,撞上这场面,也不敢轻易拿天劫坑人。
要知道,对方有至高神器的。
五大荒神兵联合一击,无论谁渡劫,都能强行击杀。
除非,赵云也有至高神器护体。
「老夫掐指一算,那货在憋大招。」
混天魔王揣着手,一话语重心长。
敌对这般大动静,都不见姓赵的冒头,必有不凡的算计,还有月神和帝仙,也杳无音讯,能说去逛街买年货了?
所以说...淡定。
.........。
大招的没有,找仙岛的凡人,倒是有一个。
赵公子兢兢业业,正在冰冻的海上,迎着风雪前行。
身后,已望不见小山村。
一眼看去,全是鹅毛大雪。
整个世界,都白的无半分污浊。
「相公,冷不冷。」女王的话,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没有在被窝搂着你暖和。」
赵云一笑,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漫漫路途,他须有一口气撑着不倒。
............。
神朝之主是坚挺,老乌龟撑不住了。
戮天神将眸足了劲儿,终是把他撂倒了。
这不,月色正好,铁锅已架上,炖王八汤。
「老夫好歹是一尊神,杀了着实可惜,咱俩可联盟,去葬海闹一场。」五花大绑...绑不住老乌龟的嘴。
「你这般修为,不适合上神界,适合下锅。」
戮天神将带着脑子呢?根本不听他瞎咧咧。
王八汤多补啊!今日谁说都没用,必须炖了。
「赵云,你大爷的。」
将要下锅,老乌龟只剩骂娘的念头了。
贼船,真不能随便上,特别是姓赵的。
............。
骂娘,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
赵公子没来,无妨的,来了一口大鼎。
当夜,戮天神将的锅就被砸了个稀巴烂。
..............。
夕阳西下。
赵云停了脚步,拿了干粮。
这里没有床,没有火,只有相偎相依的小两口,披着被子看晚霞,冷是冷了点儿,不妨碍浪漫,至少,在仙界主宰看来,那一幕很温馨、很安逸。
「相公,我做了梦了。」
「梦见啥了。」
「梦见我们有孩子了。」
..............。
晚霞很美,日出也是一样的梦幻。
伴着晨光,赵云又顶着风雪上路了。
其后许多时日,他都是这般过来的,夜里休息,白天赶路,时而还会停下,趁妻子睡着偷偷凿个冰洞,下海抓几条鱼,谷子也好,生鱼也罢,能吃就行,他坚信,心诚则灵,一定能寻到那座仙岛。
心诚,不代表运气就会好。
当夜,他们便遭了一场暴雪。
晚霞有多美,狂风就有多肆虐。
仙界主宰是忠实的看客,是眼见推车
被刮翻的,车轮都飞出去了,还有草药、口粮、被褥,都被狂风,缴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两个半死不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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