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登顶礼
刻着“天圆地方,寰宇一帝”的八字巨石,被徭役拖到了泰山之巅,
登山前以周边郡县百姓除草开道,但也仅拢出一条能走的路,
能走却难走。
岱宗高五百丈,徒步登顶都能累掉半条命,难以想象,是如何靠人力将刻功石运到山巅的。
总之,这块刻功石就在山顶等着刘彻,
刘彻登顶封石罢,此封禅之中的封礼便全部结束了。
黑云在天上沉着,厚重的雷雨在其中孕育,泰山的上半段刺破云层,围云绕雾,
再往下看,有两粒小红点正向山顶移动,於两旁树间,数百道亮晶晶的小点,亦步亦趋的隐在周围。
刘彻丶刘据父子二人在登山。
太子据昨日问刘彻,
请降丶请奴丶请死都不行?为何?
刘彻在心底,未说出的答案,
是幽。
他必须时刻把刘据绑在身边,除非发生重大变故,要他不得不将太子据放走。不过,在刘彻看来,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放开太子据。
手里握着太子据,就是握有主动权。
拥有整个时代最强权术的刘彻,於无形间,将卫家丶东宫丶科馆全部卡住,整个棋盘上的棋子都不得妄动,
也就是说,
太子据要想破局,需要棋盘外的力量。
刘据向树林间穿行的身影,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向便宜老爹,
问出了一个早就好奇的问题,
“爹,在你心里皇后丶太子都算什麽?”
刘彻有些气喘,年岁上来后,登山也费力了。站定,喘匀气,想了想,生硬的扯出一个笑容,
“就是皇后,太子。”
“知道了。”
太子据沉默,
在便宜老爹心里,皇后不是卫子夫,太子也不是刘据,
皇后丶太子只不过是伴生皇权出现的某种职业,只要还在原有的权力统治架构下,还需要皇后和太子存在,
那麽,皇后可以是任何人,太子也可以是任何人。
这很刘彻。
父子明牌后,太子据渐渐发现自己也并不了解真正的刘彻,哪怕自己给他当了十几年的儿子。
直到此时,才能稍微掀起黑布,向里面窥探一眼真正的刘彻。
任何人都不是一面的,
单一性格只存在於某些艺术作品中,为了增加人设的鲜明度,这个人物只能有热血丶忠诚丶或残忍,某种单一性格。
实则,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对待不同人,会显出不同的一面,
如果去刻意问问,在父母眼中的你,或是朋友眼中的你,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人只是一处独立的孤岛,人们,是无数个孤岛,互相之间能看到的,只有摇曳的灯塔,岛上的暗面却是看不到的。
“熊儿,爹最近才算重新认识你。”
“爹,孩儿又何尝不是呢?”
刘彻笑了笑,似放下了什麽,
“你真长大了。”
又摇摇头,向山顶攀登。
太子据站住,望向刘彻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突然间懂刘彻这个人了,
为何便宜老爹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从雄主到昏君。
实则,核心逻辑从来没变过。
刘彻把整个世界都当成是一个游戏,
一个只有他是玩家,其馀人都是NPC的单机游戏,刘彻丝毫不在意别人,想成为雄主就做雄主,想成为昏君就当昏君,在游戏里,玩家还需要有什麽道德包袱吗?
在这只属於刘彻的游戏里,刘彻可以为所欲为,他也确实是为所欲为,因为整个世界都是刘彻的所有物,
他是绝对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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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唯一。
将权力交给太子据,按旁人来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在刘彻眼里却完全不同,对他而言,等於说是将手柄交给了一个NPC,自己却要下线,
很明显,刘彻还没玩够呢。
所以,为了能继续玩下去,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太子据一站定,树林内也不再闪动,即便不看也能感觉到,冰冷的箭头在指向自己,
刘彻在高处回身,俯视太子据,
“熊儿,走啊,一起登山。”
“来了。”
登到山顶时,太阳自东向西,阴云一直罩着整片天空,只能通过偶尔射出黑云的一束光线,判断是何时辰。
一块圆润巨石立在山巅,用黑透赭底的篆书刻着“天圆地方,寰宇一帝。”
在旁还立着几个刻石,但都明显比刘彻的这个小上一大圈,其中一块较字迹清晰的丶带有岁月斑驳的,刻着“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
刘彻满意敲了敲自己的大石头,侧头看向熊儿,兴奋显摆道,
“爹的这块巨石可不好找!必须托生出就是一整块!这块长五丈二,宽二丈,在海角地寻得,全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块了!”
“快点吧。”
太子据没觉得这块巨石多稀有,只是下意识想到,这块巨石从海角地运到泰安郡,害苦了多少人。
“行吧。”
刘彻碰了个钉子,从腰间取出封山玉书,面向巨石,开始颂念。
念着念着,黑云轰轰翻滚,似乎真有天神在应刘彻一般,
怔怔止住,刘彻仰起头,双眼缓缓瞪大,
黑云破开,一颗巨大的黑龙头钻云而出!
与甘泉宫顶,刘彻整日看着的那颗龙头一模一样!
不,还是不一样!
此颗黑龙头是重瞳!
一龙眸处有两颗瞳孔,两颗金黄瞳孔嵌在一起,好奇的看向刘彻!
刘彻在金黄重瞳里,只能看到自己!
泰山是那麽高,层云是那麽低,只要伸出手,似就能碰到云,
刘彻伸出手指,黑龙头缓缓向前,
於无声间,刘彻点到了狰狞龙角。
刘彻喃喃开口,
“我还没玩够呢....”
...........
“爹,我胳膊摔断了。”
“我给你接上了,别乱动,我正寻着出路。”
“对不住,爹,孩儿还是拖您後腿了。”
“没有,你帮了大忙。”
“真的吗?!”
“真的。”
“爹,我饿了。”
“我采了点能吃的,你吃吧。”
“这....爹,这颜色这麽艳,能吃吗?不会有毒吧。”
“有个屁毒,你爹从军这麽多年,还认不出这个?”
“爹爹,你吃了吗?”
“我不饿,你先吃。”
“好吧...”
“......”
“!!!”
“陵儿!陵儿!坏了!真有毒!”
於泰山某处,
李敢父子,遭遇最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