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远从街上回来了。
还带着一个推车子的,上头放着七八个竹篓子,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子鱼腥味道。
闻璎和吴霞过来帮忙卸货,一看篓子里的东西,尖叫一声,直接就吓跑了。
“不就是黄鳝嘛,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屋里的几个陈留厨娘闻讯赶过来一看,直接拎下来放在井边等着处理。
还有几篓子螺蛳,柳慕远让倒木盘里,点几滴麻油先养着,等吐吐脏东西再说。
黄鳝也倒在了另一个木桶里,送货的去柜上结了账,将空篓子放回车上,唱个喏就走了。
原来今晚蔡相公又要来吃饭,这回客人很多,后院都给包了,排了八张桌子。
蔡福传话说给上两样蹊跷玩意吃一下,他就买来了这个,其他的比如河蚌什么的没要,怕他咬不动。
抱琴找了根树枝子,蹲在那里扒拉黄鳝玩。
柳慕远拿了把刷子,一把剪刀,过去用手掐住黄鳝的颈部抓出一条来,蹲在地上直接开始处理。
俏丫鬟胆子大,就在边上兴致勃勃的看着,看一会,悄悄对他说道:“哥~这就要补了啊。”
“补你个头,先收拾出几条来,给你家花主子做了吃,她晚上还要出来卖唱,得先填饱肚子。”
“那哥哥多做两条,”抱琴低下头嘿嘿笑着:“你也跟着吃点,听说吃了这个晚上气力大。”
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柳慕远警告说:“小妮子,当心自作自受。”
“婢子好怕啊~”
就在这时,吴霞大着胆子往这边凑,俩人立刻不吱声了。
“师父,这老多的鳝鱼要都清理出来吗?”
柳慕远点点头,“等晚点我回来弄,你就别管了,这几条做了给花娘子送过去,她晚上要过来唱词。”
“鳝鱼也不冲血?”
“不冲,血要是洗掉了,这鱼怎么做都是硬的,没法吃。”
又学到一招,她也不走了,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师父清理。
抱琴心中十分的不爽,心说这里正调戏你师父呢,咋就这么的没眼色。
你还小,好事现在轮不到,乖,快哪凉快去哪玩吧,看这个干嘛,怪吓人的。
谁知人家就是不走了,是认真的在学本事呢。
没办法,寻思了半天,干脆起身去捞螺蛳,帮着洗干净了,又换上一遍水养着。
大蒜烧鳝鱼,葱烧蹄筋。
下午柳慕远烧了两道精致的菜肴放到食盒里,然后放了两碗蒸好的白米饭,自己拎着去了后院。
后头那些人看到他过来,招呼一声,都呼呼啦啦往前边走,就剩下花娘子一人。
原来是聚会时已经说好了,从今往后,这里的饭酒店管了,到点就去前头一起吃。
“呀~今天这菜可有些不同凡响了,官人还是心疼人家的。”
然后一双美目看向他,笑吟吟的说道:“这鳝鱼听说很补的,官人不一起吃点?”
“要不我能多盛一碗米饭来,”柳慕远大刺刺的坐在她对面,“抱琴也是这么说的。”
“那官人就光吃白饭好了,”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怕你将来被小蹄子折磨的骨瘦如柴。”
“咳咳,好好吃饭吧,尝尝这蹄筋,配米饭最好了。”
“嗯,爽口润滑,芳香绵柔,跟吃海参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花想容吃一口,就拿个调羹汤汁浇在米饭上,拌一下,送到嘴里细嚼慢咽,不住的点头。
气氛还是很温馨的,娘子闷头吃了多半碗饭,就饱了,剩下的都扒拉给了柳慕远。
托腮看着他吃完,起身去烧了水,给他点茶,俩人慢慢吃着茶消食。
“晚上奴家过去唱几阙?”
“两阙,一阙晏相公的鹧鸪天,一阙辞九门回忆,反正他就老点那几样。”柳慕远说道。
“官人都听吐了吧?”
“我吐不吐没关系,客人没听够就行,干嘛跟钱过不去。”
“是的攒点钱了,”娘子撇他一眼,“省的到时候有人不肯养着奴家,还是有点积蓄才安心。”
又来,柳慕远无奈道:“养,等到咱们比完了赛,不管成不成,我都开始养你。”
“这还差不多。”花娘子洋洋得意,“要说话算话哦~”
夜幕降临,酒店后院挂了许多的灯笼。
客人陆续从后门直接进来,有熟面孔有生面孔,然后谁都不肯坐下,认识柳慕远的就过来跟他攀谈聊家常,问今晚都做了些啥好吃的云云。
随后一群德高望重之辈,簇拥着蔡京来到,等他落座了,大伙才纷纷找寻自己该坐的位置。
这次宴会就是蔡党来庆祝他重新被官家起复,所举办的一次小型宴会,因为还没有被正式的复相,所以没敢太张扬。
菜品还是官府宴,就是其中换了些菜品,老是重复人家会吃腻歪的,必须经常的推陈出新才行。
“呵呵,今天的鳝鱼跟螺蛳好啊,咱们平时都吃不到的。”
蔡相公拿起一个炒螺蛳来,学着别人那么一吸,肉就进了嘴里,那味道鲜美极了。
“尾巴还都敲掉了,这得多费事。”吃完几颗,啧啧称奇。
见相公都下手了,其他人也跟着下手拿着吸起来,这个真的美味,而且能吃上瘾。
陪顶头上司吃饭不是什么美事,酒局很漫长,人人都要察言观色,一院子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吃喝了个把时辰,蔡相公终于放下了筷子。
接下来就到了奉承的环节,宾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表忠心献计策。
其中有个年轻的小官口才最好,说话滔滔不绝,马屁拍的响亮,蔡相公听后微笑不已。
折腾到初更时分,相公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开口说道:“听听曲吧,这院子的花行首,唱词功夫,跟柳小郎君烧的菜品一样,都是出类拔萃,精妙绝伦。”
终于轮到自己出场了,花娘子不熬夜,都等困了,让几个乐师先去将场地弄好,自己才从一进小门走进来。
来到场地中央,对着宾客们团团一拜,就等着丝竹声开始。
“花想容?!你的面疾好了?”
就在此时,一句不和谐的声音惊呼道。
娘子一愣,循声望过去,顿时柳眉倒竖,眯着眼冲着那人怒斥道:“王小相公,原来是你~没想到咱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蔡相公被人打搅了兴致,阴沉着脸,跟在场所有宾客一起,朝着那个惊呼的人齐涮涮的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