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娱乐圈张无忌

李晓曼在微博上刷新闻，结果比她想象的更严峻，“白浪”“浪漫一夏白浪”，“段子手白浪”都上了热搜，而输入自己的名字，竟然没有任何一条关于发布会的内容。

等到晚上媒体出来的新闻，也是大同小异：

“白浪：浪漫就是晚上睡她！”

“被演戏耽误的段子手白浪”

“白浪首演偶像剧，又荤有素”

“浪漫一夏：白浪卖身之作”。

李晓曼推掉所有行程，亲自到公司和团队开会，自从刀刀加入团队后，不管是媒介管理还是粉丝管理，都比之前上了台阶。其实昨天的事情，没上热搜事小，让她介意的是白浪，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到底该怎样跟他合作？

会议依旧是莉莉姐和刀刀的辩论会，李晓曼对两个人的争吵早已失去了兴趣，她更好奇的是白浪这个人，干脆在某度里搜索：白浪，一搜索才发现，自己对白浪根本就不了解。

白浪的父母都是演员，尤其父亲白礼，是当年山东省话剧圈的一哥，后来也演过不少的电影、电视剧，虽然现在已经鲜为人知，但白浪从小就是“星二代”，当人们说起“白礼的儿子”总会对他另眼相看。

老一辈的人，戏演的多了，分不清楚台上台下，父亲从小就告诉白浪一个道理：演员在舞台上拼命的追求“真实”，但在演员的圈子，根本就没有真实，全是演戏，说“白老师今天的戏真棒！”你得回去想想，准是哪里演错了，在台上演戏，在台下也是演戏，慢慢的，就失去了真正的自己。

十几年前，香港和内地的合拍片火热的时候，香港电影为了进入内地，必须启用一些内地演员，白浪这种冷酷、艺术范儿的高级脸，深得香港导演们的偏爱，因此演了不少内地香港合拍片，白浪也因此混熟了香港娱乐圈。香港娱乐圈的套路也不过如此：当他们跟你说“OK啦，咩问题啦！”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等着看你掉链子吧！”全天下的戏班子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如果娱乐圈是个江湖，白浪是个张无忌般的存在，什么门派都见过，什么功夫都练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你要是敢惹我，我一定百倍奉还。

莉莉姐和刀刀依旧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着，都在看着李总和李晓曼的脸色，希望获得认同。

“打听一下白浪用的是什么团队？”刀刀对她下面的宣传团队说。

“他就没有团队，就一个经纪人，叫郑旭。”莉莉姐告诉她。

“莉莉姐，你太天真了吧？没有团队，那些头条、热搜都是哪来的？”刀刀话里带着讽刺。

“不是所有的热搜都是策划出来的！”莉莉姐怼回去。

“你们两个在这个层面讨论，有什么意义？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李总难得表达自己的观点，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抬起头看着她，“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这个人，决不能合作！”所有人都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当别人都还在就具体问题讨论的时候，她已经从根本上看到了本质，并直接给出了答案，这才是老江湖、狠角色。

晓曼也有点意外的抬起头，如果是签约之前，什么都好谈，现在合同也签了，发布会也开了，这个时候换人，对方要是打算鱼死网破，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但是李萍的话，在公司有如圣旨一般的存在，即使有想法，晓曼也不会当众说什么。

“当时说白浪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刀刀马后炮。

“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下车！”李总很决绝。

莉莉姐黑着脸，她知道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但又不能不完成，她躲进自己的办公室，想着怎么跟制片方开口，这时李晓曼悄悄的推门进来。

“莉莉姐，非要这样吗？”

莉莉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如果她这么说了，就成了挑拨人家母女的关系，她自己现在是个打工人，她能做的只有执行，她的职场角色就是当个恶人。

“李总是从长远考虑。”

“人家要是不同意呢？”

“他不下车，你就下车。”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跟制片人老丁开口，老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丁哥”莉莉姐声音爽朗，但是能听出不满的情绪，“白浪老师那边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莉莉姐随机应变，先发制人，“一上来就搞事情，这之后怎么合作吗？台上不配合，台下怎么配合？”虽然明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但她依然振振有词，这就是她的职场角色，没有办法。

“莉莉姐，这可不能怪人家白浪。”老丁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那怪我们？怪我们不会在台上开黄腔？晓曼从出道以来，形象就非常干净，如果白浪是这个路线的话，我们可得要重新考虑一下了。”莉莉姐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她要谈的事情上来。

“考虑什么？”老丁听得一脑袋糊涂。

“考虑这个戏，能不能做下去。”莉莉姐一字一顿的说。

“没上个热搜，至于吗？”老丁以为莉莉姐在开玩笑。

“不是热搜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我们和他，合作起来，会困难重重。如果咱们这边可以考虑其他人选，我们这边的片酬和档期，都会全力配合。”莉莉姐越发严肃。

“你当真吗？”老丁这才听明白，原来莉莉姐不是开玩笑。

“幸福二选一，拜托了，丁哥！”莉莉姐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完成了她的角色，做了她应该做的事。

她自以为是个nice的人，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的工作中，就算是处理棘手的事情，她也都是心平气和、诚心诚意的方式去解决，但是自从来了李晓曼这里，尤其是刀刀来了之后，她的角色开始渐渐发生变化。

那次是公司聚餐，公司的电视正在播放《甄嬛传》，李总走到她的身边，“莉莉，你是可以成为甄嬛的人”，李总主动和她碰杯，朝她微微一笑，莉莉当时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把所有难处理、棘手、甚至需要耍无赖的工作都交给自己，莉莉才知道李总的话是什么意思，每次处理完这些难搞的事情，她都会觉得自己的灵魂又少了一块，自己离魔鬼又进了一步，但奇怪的是，她越来越胜任这个魔鬼的角色，也不知道这种胜任到底是堕落还是进步。

老丁是个老派的制片人，他明白做制片人的真谛是解决人的问题，只要所有的人一团和气，哪怕是假装一团和气，这个戏就能做下去，一旦出现人的问题，所有的人都会选择站队、表态，然后互相斗来斗去，这戏还没开始，战争就开始了，他赶紧跟出品方、导演开会，开会的结论是，没有结论。

一方面，所有的投资和平台的谈判，都是因为李晓曼才选择加盟的，另一方面，昨天白浪上了热搜之后，又有更多的投资方来问他们还能不能跟投，还有广告公司找上门来想要植入广告，白浪是娱乐圈一张没有刮开的彩票，他形象好、演技好，只要遇到一个讨喜的角色，红是必然的，他们也不想放手，他们想不告诉白浪，然后慢慢做李晓曼那边的工作，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浪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白浪一开始是坚决不接这个电视剧的，即使接电视剧，他也想演《隐秘的角落》这种有电影节奏和质感的戏，而不是偶像剧，他连爱情电影都不怎么接，更别说是偶像剧。旭哥前前后后跟他谈了十几次，旭哥说的很隐晦，但他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自己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到像样的剧本了，演员就是这样，两部作品不红之后，找你的资源就会越来越差，然后就会有人找你演男二，演着演着，就从主角变成了配角，这就是走下坡路的开始。一次，旭哥喝多了，跟他说：“小白，就当是给哥哥接的，行不行？”旭哥能这么说，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状况非常不理想，所以就答应了。

旭哥一下午都坐立不安，白浪这几年连着走背，演的电影不火，好不容易入围了最佳男主角，偏偏又遭遇演技同样优秀的大势演员，这次的事如果闹出风波，可能对白浪造成更致命的打击，所以他在想怎样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而且换角的事，他本打算瞒着白浪来着，但他不是个好演员，从他的表情上，白浪就猜出来了，旭哥没办法，只能告诉他实情。

白浪在看《教父》，这是他最爱的电影之一，他看到旭哥来来回回、犹犹豫豫，是有话要说。

“说吧，你怎么想的？”白浪主动问旭哥。

“要不，就算了吧？投资方是不会放弃李晓曼的，闹成这样，对咱们没什么好处。”旭哥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

“退出有什么好处？”白浪问。

“起码可以全身而退，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片方不会要违约金的。”旭哥判断道。

“我不会主动退出的，让他们违约，挣不到片酬，我还挣不到违约金吗？”白浪鬼魅一笑。

“小白……”旭哥意味深长的叫了他，旭哥知道这不是白浪的本意，他只是在赌气，气自己被一个流量小花压着打，“咱别赌气”。

《教父》依然在播放着，麦克成为新一代教父之后，改变了规则，暗杀了和他作对的人。

“时代变了，如果还按照之前的玩法，就会和他们一样。”白浪看了看电影里那些被杀的人，“我可以不演戏，但我不能跪着演戏。”白浪看了看旭哥，“我爸说的。”

更焦灼的是老丁，他亲自给李晓曼的妈妈打了电话，对方却推脱说“我一个老太太，我管不了这么多”，而另一边的白浪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一直在问什么时候围读剧本。

真的要幸福二选一了！

投资方也不敢随便拿主意，一直说尊重导演和老丁的意见，导演和老丁也不敢随便拿主意，因为让一方下车，是需要付违约金的，而且再去找其他演员，还会花更多的钱和时间，后来大家想了个“民主”的主意，投资方三个人，加上导演和老丁，五个人，不记名投票，同意让谁下车就写谁的名字，结果是白浪两票，李晓曼两票，还有一个人交了个空纸条。事情又陷入绝境，确实，让白浪下车简单一些，但这样要追加预算，让李晓曼下车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片酬，但作品能不能成，不得而知，谁也不敢负这个责任。

果然，一个头条要用另外一个头条来代替，是娱乐圈不变的法则。如果不是昨天“白浪”上了热搜，今天的新闻也不会如此劲爆。

“李晓曼耍大牌打压白浪”

“浪漫一夏的一番之争”

牛哥用图片还原了昨天的新闻现场：白浪出现在台口，又回去了，Linda在李晓曼的化妆室门口苦苦哀求，白浪离开后，化妆室的小海报只剩下他自己的那半，牛哥甚至用手机录到了Linda说的那句“白浪先上”，被推开的李晓曼的椅子，在台上发生的不借衣服事件更是佐证了牛哥的话，一切证据都有模有样，在配合之前她在剧组打压女二号的传闻，李晓曼的形象岌岌可危。

虽然律师团队装模作样的发了律师声明，但这都是做做样子的工作，根本证明不了你的无辜，李晓曼的团队连夜开会，她们知道现在这个新闻并不是事情的关键，事情的关键是，如果这时候传出她让白浪下车的传闻，那么李晓曼可能彻底被黑化，甚至将无法翻身。所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住片方和白浪那边，一部剧不会毁掉李晓曼，但是一个传闻可以。

李萍让李晓曼亲自给老丁打了电话，李晓曼跟老丁说，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她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并表示自己完全服从剧组的安排。老丁也借力打力：明天围读剧本，下周开机，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