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墨者非墨

炎炎夏日，暖风闷热，一大早，小小就领着无涯居的姑娘们屋里屋外的撒上了水。

“小小姑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叶晚一早起来，看着一大伙姑娘忙着洒水，还以为兀侈族是要像南蛮那边一样过“泼水节”。

“叶公子，我们在洒水去热。这正午还要撒上一次呢。你说这天怎么跟毒气似的，绞得人身上那个燥啊！”

“这就受不了啦，再过些日子更有你受的呢。”夕姸从侧厅走出，身着浅紫的衣裳，明艳一笑，刚生出的日头斜照着她的脸上，反照的光令叶晚瞧不见真容，若不是听见了声音，叶晚怕要又要以为那女子是慕冥雪。叶晚想起刚醒来看见夕姸的样貌，着实吓了一跳，天下竟然还有和慕冥雪长得这么相似的女子，还她终究不是她。

“夕姸姑娘，有礼。”叶晚作揖称道，弄得夕姸好一番尴尬，哭笑不得，“叶公子这是作甚，又不是来这第一日了。”

“姑娘乃是夜某救命恩人，再下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在夕姸姑娘面前礼数得当自然是少不得了。”

夕姸突然觉得只一夜功夫，那个阿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礼，或者说变得陌生了起来，顿时觉得心中一紧，不知是伤感还是什么的滋味儿绞得夕姸疼了起来。“嗬，那自然是少不得。”夕姸木然一笑，“木姑娘呢，怎么没见着她。”

“我一早就见木姑娘跟着洛大哥出门去了。”小小边提着木桶走着边说道。

“是啊，昨儿个在璟鸢阁，她说自己来了兀侈，还没有机会见到兀侈的风土人情，于是洛少侠一口答应，今早就跟她一起出门了。其实说起来我也没怎么有机会在兀侈好好看看，不知夕姸姑娘可否做个好向导，带我也到市集上瞧瞧？”

夕姸心中一悦，点点头。

兀侈的市集也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其中要数东市最为热闹，其余三市要到了初一、初五、初十、初十五这些日子才有商贩市井窜动，上市叫卖，东市则因靠近领府，人口密集，因此没有固定摆集市的日子，日日都是热闹的。

“走遍这么多族部，兀侈的繁盛便可瞧见个一二了，这么热闹的集市算起来不过三个。”

“哦？阿夜你去过很多地方？”

“说不上，爹娘在世时，经常走南闯北，我也就跟着外出见见世面。”

“那我可羡慕你了。打我记事起，我就在兀侈了，从来没有出去过半步。”

叶晚听夕姸这么一说，不知怎的，竟生怜惜，“若是有朝一日，再见到夕姸姑娘，我一定带你走出兀侈，去外面瞧瞧。”

听到“有朝一日再见”这样的话，夕姸一愣，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你要走了吗？”

“夕姸姑娘忘了吗？今日便是第三日了，我也应该回去了。”

“噢，是啊，不知不觉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夕姸自语道，不知为何，夕姸的心上竟有些舍不得。

叶晚瞥见夕姸一丝黯然的表情，刚要张口，却看见洛宸和慕冥雪正在不远处的店铺中。

“只知木姑娘英姿飒爽，却不知木姑娘也爱胭脂水粉？”洛宸青衫伫立，疑惑地看着正在胭脂坊里逗留的慕冥雪，慕冥雪一身红衫，若是真要抹点胭脂水粉，倒也她的衣裳相衬。说起来今日的慕冥雪的确不同，从昨日要他带着她看看兀侈，到今日竟又自顾自地进了胭脂铺，一位侠女就这么一夜之间变成了闺中碧玉，实在是令人抓不着头脑。

“哪有姑娘家不爱胭脂红妆呢。”慕冥雪边说着边看着身后，随后她的眼角瞥见一绿衫女子正在向她走进，“阿洛，不如你买了这盒送我吧，可好？”慕冥雪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盒胭脂，突转语调地对洛宸说道。

这一问，生生把洛宸问得愣在了那里，今天的慕冥雪似乎换了一个人，她竟如此温柔地说话，她竟然叫他“阿洛”，竟然还开口问他要一盒胭脂，洛宸就站在那里，“我，我......”

“哟，你以为自己是谁？竟然不知羞耻地问洛哥哥要胭脂，你给我拿来！”说话的正是身着绿衣的萧芷凌，她飞快地从慕冥雪手上夺过胭脂盒，握在手中把玩，“真精致的胭脂盒，这么好的胭脂，洛哥哥，你送给我好不好？”

洛宸头一次被置于这样的境况中，真是不知如何应答。

“萧大小姐脸色红润，恐怕是用不了这么好的胭脂了，浪费得紧。”夕姸缓缓走进店铺，一瞧这形势，也是头一遭遇到，她看着洛宸的脸僵在那里，真真是觉得令人哭笑不得。且不说一边是慕冥雪，就冲着另一边是萧芷凌，她也是要说这话。

“你说我要不得，我就偏要！”萧芷凌一手打开胭脂盒，“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颜色和气味都是我喜欢的。洛哥哥，你说我要是抹上这胭脂，会不会特别好看？”

还没等洛宸开口，慕冥雪却先上前一步，“阿洛，这胭脂抹在我脸上才更好看，是不是？萧芷凌，我不许你抹这胭脂，拿过来！”

一旁的夕姸都看的目瞪口呆了，阿，阿洛，她没听错吧。这算什么？这是不是叫作“争风吃醋”？额，应该就是了。虽然以前也没少见有女子为了洛宸争得不可开交，但是像这回让洛宸真正陷入为难的还是第一次。她吃惊地看了一眼叶晚，想问问叶晚怎么办？却只见叶晚在一边笑眯眯的模样，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慕冥雪一个偏身就要上去抢胭脂，萧芷凌快步后退，从身后拿出一根皮鞭，对着慕冥雪就是一抽，洛宸见状急忙伸出手臂绕住慕冥雪，把她揽了回来。

“洛哥哥！你！你竟然护着这狐媚子！”萧芷凌气的牙痒痒，皮鞭也丢在一边，“让你偏要这胭脂！你不让我抹，我偏要抹！”说完，萧芷凌用手沾上胭脂，往脸上抹了好几下，抹完之后，又抬手一摔，胭脂盒霎时成了几半。“这胭脂，就算毁了你也别想要！”

“好了好了好了！”一旁看戏的叶晚终于站了出来，“萧大小姐，你看看，你这小脸果然有这胭脂后就是国色天香，美不可言啊，真是美！可惜这么好的胭脂了。阿木，你竟然和萧小姐抢胭脂，实在太无理了，还不快过来赔个不是。”

“兄长！我......”慕冥雪一脸不悦。

“哼，你有功夫赔礼，我却没功夫听你这扭扭捏捏，惺惺作态！”说完，萧芷凌忘了一眼洛宸，心不甘地扭头离开了店铺，朝领府的方向去了。留着夕姸在那里看看洛宸，看看慕冥雪。

洛宸心觉好笑，忽而明白了一切，他看了看地上砸碎的胭脂盒，走向一旁被吓坏的店主，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道：“实在对不住您，搅了您店铺的生计，这点银两就算我赔偿给您的损失了。”

店主一旁哆哆嗦嗦，还没缓过神来，被萧芷凌给吓坏了，生怕得罪了领千金，这以后没好日子过了。“不敢不敢，洛少侠，谁的银两都可以收，唯有你的，我是万万不能收啊，你收回吧！”

洛宸只是一笑，放下银子，转身就迈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说着：“墨者非墨也。”

夕姸看看叶晚，他竟然也在笑，十分不解，但又不知是该从何问起。

萧芷凌回领府的路上，一路上气得不行，突然她用手挠挠脸上，只觉得脸上奇痒难当，谁知越挠越痒，到了领府门前，一个守卫竟叫了起来：“啊！萧，萧小姐，你，你的脸......”

“我的脸？”萧芷凌一惊，“我的脸怎么啦？”萧芷凌一路跑到房中，对镜一瞧，只见她的脸上血道子是一道一道的，布满了整张脸。“啊！！！”萧芷凌止不住地尖叫了起来，屋外的丫鬟闻声赶来，看见萧芷凌的脸，也着实吓了一跳。“快！小琴！快去给我请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