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孤影重重

望秋楼前，只有池水微漾，寥寥几只草丛里的蝈蝈出声响，暗夜里漆黑瞧不见五指，何况是穿着黑衣在夜里行走的人。

黑衣人步法轻盈，忽地飞快地窜进了望秋楼中，仔细地观察着楼中的一切，他现此处并没有自己想找的东西，于是向内屋走进，突然，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仅露出的一双似剑锋般凌冽的双眼透出了欣喜，他环顾了屋内四周，他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但是到底藏在哪儿呢？床榻上的人儿还在熟睡，黑衣人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用手一一略过屋内的物件，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她到底把它藏在哪儿了？突然，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似被屋内的动静惊醒，黑衣人屏住呼吸，不敢动一丝。又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又陷入沉睡中，黑衣人见搜寻未果，便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黑衣人跳出望秋楼，一路往东南方向奔去，最终脚步止在了佟影楼内，黑衣人拉下面罩，面罩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容，正是尹少寒。尹少寒换下夜行装，若有所思地在院中踱步。

“青镜剑，我一定要把你找到。”尹少寒自言自语着，并未察觉屋檐上有一双眼睛也在紧紧地盯着他。

快要进入初冬，夕姸算一算自己来到东靖的日子，不知不觉已快四个月，几月来，她不断地向族老仲翁言说着兀侈乃心腹之患，早晚要除之才能安心，仲翁早已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私心颇重，于是只道自己已经明白，但更多的却是不予理睬。

苏轻芜自从一月前离开云临殿后便再无踪影，后半月向仲翁来信称自己深觉况天涯落涯一事定有蹊跷，于是自行请命去调查此事。仲翁知道此先斩后奏之事乃是苏轻芜最常用的，加上近来东靖并无紧要之事，所以便暗自默许了苏轻芜。而叶晚自从回到入云阁后，东靖西南角似乎蠢蠢欲动，叶晚得知后便立刻向仲翁请命去西南角的边境镇守，如非有重大之事，叶晚便不会回到阁中。

这一日，仲翁在云临殿议事，原因是兀侈的暗人来报，近日兀侈暗地里动作颇多，似有勾结周边小部族前来进犯东靖的意思，为探测进一步的举动，仲翁决定派一位少领前去兀侈暗查此事。

“冥雪。”仲翁思虑再三，终开口道：“你以往在兀侈多年，也算是熟悉，此次便是你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

“冥雪”是夕姸在入云阁的名字，她不大喜欢这个名字，可当初是她自己要以代替慕冥雪的身份进入入云阁，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久而久之，夕姸便习惯了这个称呼，“慕少领”，“冥雪”是她在这个地方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夕姸听到仲翁的问话，心脏忽然重跳了几拍，仲翁是想要考验她对东靖的忠心，如若是不答应，那么从此她在入云阁，在仲翁的心中便没了信任可言，如若是答应，兀侈，她如何再回去呢？而且，一旦她离开入云阁，还有一个人是她不得不防的。

“族老。”夕姸抬起头看了尹少寒一眼，又继续说道：“冥雪自问武艺并不擅长，其余三位少领中，只有尹师兄和苏师妹在兀侈还算是生面孔，现下苏师妹并不在阁中，希望族老应允让尹师兄与我一同前往兀侈。”尹少寒，这个人，她不得不防，不仅是因为他城府颇深，更加是因为他手中握着蓝影剑。

仲翁微微蹙眉，用手抚了抚倚在手臂下的金色龙，似在思索。“少寒，你便一同去罢。”不一会儿，仲翁又道：“此去如若现兀侈异动，少寒，你知道该怎么做？”

尹少寒点头道：“回族老，少寒明白。”

“那好，你们明日一早便出。”

出了云临殿，尹少寒叫住了夕姸，“师妹。”夕姸怔了怔，停住脚步，“师妹今夜可要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从水路出，此来路程便要快些。”

自从夕姸来到入云阁后，尹少寒与叶晚便从未称夕姸“冥雪”又或者是“慕师妹”，仅仅只有“师妹”二字。

“知道了。”夕姸回道，“师兄也早些休息吧。”说完，夕姸快步离开殿前，不再逗留。尹少寒看着夕姸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河畔，一白衣男子口中喃喃念着，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水面倒影出的一层层夕阳，于是顺手折了身旁的一根枝蔓，轻轻地划过水面，此时恰好一阵风刮过，男子伸出另一只手，从容地张开手掌，一片枫叶就这么落在了掌中，他将手中的枫叶送到河面上，任流水载动，然后看着叶子越飘越远。

“叶少领，入云阁派人来取月件了。”

白衣男子稍稍侧过脸，只见原本俊朗的面容上瘦削了不少，又多了些许憔悴，他淡淡一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回到大帐中，叶晚瞧见大帐中站立的身影十分眼熟，待走近时，那站立的身子一转，大声道：“叶哥哥！”

“银心！”叶晚脸上似有欣喜，“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嘘！你小点儿声。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银心连忙拉过叶晚，往大帐更里处走去。

“你看你一身男子打扮，可是抓了前来取月件的小厮，易容成他的模样跑出来的？”

“不然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啊......”银心耸了耸肩膀，又朝叶晚吐了吐舌头。

叶晚无奈地笑着，敲了敲银心的脑袋，道：“被族老知道了看你怎么受罚。”

谁知银心一脸轻松地躺在塌上，两手一摊道：“族老哪有时间记着我啊，自从从兀侈回来后，族老便只顾着兀侈的查访......”还没说完，银心看见叶晚的笑意在脸上凝结，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到“兀侈”二字，住了口，不再说话。

“无事。说吧，你为什么跑了这么远来找我？”

银心抿了抿嘴唇，从塌上跳了下来，走到叶晚的面前，“叶哥哥，你到边境都好几个月了，我左右瞧不着你，又想见见你，就来看你呗。”

“就这么简单？”

“嗯！”银心用力地点点头。“可是你这里太不好玩了，这里的兵士除了操练就是操练，风又大，一吹我就一脸一嘴的沙子。你再看看你自己，叶哥哥，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番模样了，又黑又瘦，活像个莽夫大汉。”

叶晚掐了掐银心的小脸，一脸“我不相信你说的”的表情，道：“别打岔，还想骗你叶哥哥，你究竟干什么来了，快从实招来。”

“疼疼疼......”银心用手捂着脸颊，瘪了瘪嘴，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突然她语气一边，认真地看着叶晚，道：“叶哥哥，你要待到什么时候？待到你忘了吗？”

叶晚只是绕过银心，背对着她，“银心，你在说什么？”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伤心，才要逃到这里来的。入云阁里到处都能想起慕姐姐，所以你逃了这么远，逃了这么久。”叶晚双拳紧握，仍是不肯回头看着银心。

“叶哥哥，你一个人跑到这边境苦寒之地，还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避得了一时，难道你能一辈子不回去吗？我此次来，是因为担心你，也是因为慕姐姐，她若是在，应该不忍心看到你如此吧。”

叶晚身体变得僵硬，他一动不动，他的心思全然被银心看穿。“是啊，我只是想找个离入云阁远一点的地方。谁知，逃到哪里都没有用。我每晚都会梦见冥雪落入悬崖的那一刻，悔恨自己没有及时救她，每晚在梦中我一次次经历着那日的痛苦，然后被恶梦惊醒。银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