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情怨两端（二）

“慕冥雪......”洛宸此时的眼神变得恐怖，他没了平日里的沉静镇定，淡然若水，只见他抓着慕冥雪的手臂，一字一顿问道：“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阿洛，你在说什么？”慕冥雪不可置信地，惊恐地看着洛宸，她惊恐并不是因为她的害怕，而是因为洛宸竟然怀疑是她在药里做了手脚，将他的“苏姐姐”害得如此地步。“你以为是我做的？”

“你的药方，你熬的药，除了你，还有谁？”洛宸的声音越来越大，抓着慕冥雪的手臂也越抓越紧，似乎要将慕冥雪震碎了才甘愿。慕冥雪吃痛地一叫，但是洛宸的手没有放松的意思。“你到底是为什么？偏偏要至她于死地不可！”

“你竟这样想我，我问你，你可是真心这样想的？”慕冥雪倔强地看着洛宸，期盼最后一丝的希冀，她希望洛宸说“对不起，我怎会这样想你？你可是冥雪。”但是没有，洛宸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你若真心这样想，那今后......”慕冥雪双眼含着泪，心如死灰，她紧紧锁着嘴唇，嘴上始终不愿意吐出那句话，她又重新看了一眼洛宸，她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伤，读出了悲，第一次地，竟然还读出了恨，他在恨她！

她曾经深信有一天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怀疑她，摒弃她，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洛宸。

洛宸对她说的话，一遍遍地出现在她脑中，他曾对她说“你不是杀人魔鬼！你不是那些丧尽天良的贼人！你在我眼中，是一个坚韧坚强，善良纯净的女子，是我深切在乎的，想一直陪伴守护的人啊。”

他曾对她说：“也许有的时候就是造化弄人吧，相识的时间长短与相知的深浅并没有关系。有的人见面不过三两次，便足矣。”

他曾对她说：“若是以后再也没有你这样一位知音人，该是多么无趣。我何其有幸，可以再次遇见你。”

那样的洛宸从此就只停留在昨日了。她一直没有告诉洛宸，那日被“诛心”迷惑之后，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洛宸在冰室即将死去，身子渐渐化成了水，她只是绝望地哭喊着，没有一点办法，待那个梦醒来，她才明白，洛宸在她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她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他了。

可是此刻，在他眼中看到的她，到底是什么呢？慕冥雪哽咽着，颤声着，抖动的嘴唇慢慢出几个字：“那今后，便诀别！”说完，洛宸紧抓着慕冥雪的手臂无力地松开，慕冥雪没有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撞上了站在门外被吵闹声惊醒的高鼎和武娘，慕冥雪看了一眼二人，便离开了大院，离开了这里，消失在夜色中。

“苏姐姐！”慕冥雪走后没多久，苏轻芜猛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乌黑的浓血，随后又是几声猛烈地咳嗽，洛宸在一旁叫着。待这阵过去，苏轻芜睁开了双眼，似在梦中，她看见眼前的洛宸，似幻似真，弱弱地叫道：“阿洛......是你吗？我可是到了地府，终与你相见了？”

洛宸喜出望外，应声道：“是我，我是阿洛，苏姐姐，你可算是醒了！这不是地府，你还活着！”

“阿洛，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怎会这么轻易地死去......你不知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你反反复复地伤我的心，我多想醒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醒来便是最好，你若想打我骂我，就打我骂我，我再也不会伤你的心，再也不会！”洛宸抱起苏轻芜，声声唤着“苏姐姐”“苏姐姐”。

高鼎此时从门外进来，道：“洛大侠，恭喜，苏姑娘终于醒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慕姑娘看来是无辜的，洛大侠你冤枉姑娘了。是不是把她找回来，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在八方镇，大大不妥啊......”

苏轻芜一听，直起身子，虚弱问道：“慕冥雪也在这里吗？”

洛宸沉着脸，回对高鼎冷冷说道：“无碍，她武艺高强，任谁也伤不了她。她若想回来，便会回来，若是想走......便由她去！”

高鼎听洛宸这么说，知趣地退了出去，回到房里，一旁抬头，却见武娘悻悻笑着。

“你这娘们儿，慕姑娘与洛大侠闹得不愉快，你高兴个什么？”

“我道洛大侠是见了旧爱又不管新欢了，两个女人都为他要死要活的，还真叫人羡慕呢。”

“羡慕个什么劲儿，你又不是男人！快睡快睡！整日里乱想个什么，后日就是十五了，快快睡个安稳，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睡不起呢。”

“阿洛，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苏轻芜稍稍恢复了些气力，柔声问道。

“我洛宸再也不会叫苏轻芜伤心，就是你打我骂我我也甘愿。”

苏轻芜破涕为笑，抱紧洛宸，道：“我怎舍得打你骂你。我原先在东靖听闻你为了慕冥雪跳崖而死，心惊不已，我万万不能相信你死了，便只身到兀侈去寻你，一路辗转，几个月下来竟到了这里，后又叫那迷雾给困住......不管如何，总之上天有眼，可能是怜我，终是让我见到了你。”

洛宸也紧紧抱住苏轻芜，静静地听着她说着她这一路怎么过来，听得叫洛宸疼惜。

不知不觉天又要蒙亮，洛宸怀里的苏轻芜渐渐沉睡了过去，他慢慢放下苏轻芜的身子，盖好被褥，对着沉睡的苏轻芜说了些什么，然后退出了房门。

待苏轻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高鼎在门外待苏轻芜起身，朝屋内喊道：“姑娘，你可是醒了？”

“嗯，何事？”

“我让我家娘们儿打好了一桶水，里面有我****的花草露，姑娘大病初愈，又是中了我的‘诛心’，请姑娘去泡上一泡，方能根治。”高鼎栖在门外，见里面的人未应声，还在纳闷儿，忽而，眼前的门便“哗”一声地开了，苏轻芜满脸苍白，道：“那便多谢了，请带路。”

苏轻芜轻解罗裳，从头到脚都浸在木桶之中，她此刻有些不平静，闷在水中的脸透出一股心伤，她在水中睁开了眼，此时她的脑中浮现的全是昨夜洛宸走前伏在她耳旁的那句话，他以为她已然熟睡，便轻声道：“苏姐姐，我再也不会叫你伤心了，我定当永远护你为你，可是，我的心却分不了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