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带微笑,从容而来的周瑜,穆山轻声问道:“公瑾,你怎么也来了!伯符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伯符正在他父亲那里聆听教诲。而且此去凶险,还是不要带上他为好。”
穆山诧异道:“怎么,你也要去?”
“那是自然,打打杀杀的,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给你们出出主意还是不成问题的。”
“嘿,难道我们是要出去野外聚餐吗?怎么一个个都抢着要跟过去。算了,物以类聚,小子,你身边的人,可还真是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无涯默念法决,右手一抹,鱼肠瞬时在身前变幻,化为一把长约六丈的巨剑,横亘空中:“要走的都上来吧!”
夜色清冷,明月当空。虽是没有璀璨星辰,然而朵朵雪花,急速从眼前掠过,犹如万里苍穹之中的点点繁星。
千山蔼蔼,冰河如镜,映射着天边的月光,模糊的勾勒出西凉苍雄壮丽的景致。
耳旁风声呜呜,似是在述说着遥远的山峦,天的彼端,那里的人儿发出的呼唤。
穆山望着遥远的远方,低声问道:“我们离冰玉宗还有多远?”
“快到了。”无涯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逐渐出现,逐渐变大的白点,嘱咐道:“小心,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速度不快,但是数量杂多。”
“是冰玉宗的巡山猛兽——雪鹫!”
“你怎么知道?”穆山有些好奇的看着身旁的阎霞,此处距离那些白点,少说也有上千米,以他的眼力,尚且无法看清那些白点的庐山正面目,更何况是功力不如他,视力也同样不如他的阎霞。
“小心,来者不善!”无涯面色一冷,道:“师弟,速速结起屏障!”
“咻咻……”杂乱尖锐的啼叫声,恍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的从远处传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远处的雪鹫逐渐露出了狰狞的容貌,光是看那比寻常鹫类大了一号的身形便能让人感受到这群猛禽的凶悍,然而当视线与他们那双浮动着黑斑的瞳孔相接触时,瞬间便有股寒意在脊椎骨上穿行。
“他们都被浮游控制了……”穆山话音未落,耳边顿时响起了狂乱的砰砰声。举目望去,但见无数的雪鹫,不计代价,前仆后继的往前飞冲,庞大的体型撞在无涯子五人联手布下的结界上,顿时爆起蓬蓬血花,将结界染成了淡红色。
片刻之后,雪鹫纷纷止住了身形,环绕着结界,疯狂的用尖喙钉咬,用爪上的利刃撕抓,短促尖利的声响,犹如利器挂在玻璃上,耳膜上,令人头脑变得昏聩难受起来。
鱼肠正在缓速前移,然而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被密密麻麻的雪鹫所包围,险恶的形势看得穆山如芒在背。
“冰玉宗豢养的雪鹫有近千只,若是一味的被动防守,恐怕未到冰玉宗,我们就得成为雪鹫的腹中餐,必须立刻反击,寻隙冲下地面……”
“砰……”阎霞话未说完,黑压压的空中突然掠过几只体大如牛的雪鹫,猛地撞在结界上,顿时血花四溅,尸体横陈,将众人的视线牢牢挡住。
“糟了……”穆山错愕的盯着淡红鲜血染就的结界轮廓,隐约可以看到一头大如山岳的猩红巨熊,昂首长吼,那高高扬起的熊爪,带着一种泰山压顶的磅礴气势,沿途横扫,将拦在它前方的雪鹫拍成肉末,而后凶猛雄烈的轰在结界的一角上。
“轰……”凛凛狂风,从巨熊轰出的那道缺口汹涌灌入,穆山只觉天地之间一阵旋转,身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不断摇晃。
“抓紧!”穆山闻言,回首望去,却是一头雪鹫从缺口处挤入,利爪张舞,迅疾的从周瑜头顶掠过,而周瑜为了躲闪,身形侧转,一脚踏空,从高空摔落,幸好一旁的无涯子眼疾手快,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
“救我……”周瑜的危机尚未解除,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循声看去,只见阎霞同样为了躲避雪鹫的扑杀,不慎从鱼肠上飘然坠落。
“乌鸦,快想办法!”穆山迅猛的回身扑去,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手指只能堪堪从她指尖擦过,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那一抹,淡淡的,淡淡的温暖。
“我又不是大罗金仙……”无涯一把将周瑜拉起,而后看着穆山,道:“放心……”
无涯正在说些什么,穆山听着有些模糊,即便他就在耳边说着,然而穆山却依旧感觉十分的遥远,一如头顶那盘旋着的雪鹫,一如噪杂不堪,萦绕耳边的啼鸣。
世界,似乎在瞬间变得陌生和黑暗。
眼中,满天的雪花,透过那一具具显得虚假的轮廓,从空中缓缓的滑落,贴在肌肤上。那彻骨的寒冷,沿着肌肤,融入血管,而后在化为暖暖的泪,静静的从眼眶里淌落,模糊了整个世界。
是谁,在黑暗之中,茕茕徘徊,不肯死心?
是谁,在雪夜之下,苦苦追寻,不愿放弃?
“流云鬓,金凤钗。目似秋波眉山黛,皎皎玉容胜雪皑。轻妆淡抹,铜鉴为谁开?
风动檐角铃,声在阁楼外,思君切切急登台。更漏尽、呵手茕茕独徘徊。天将明、君忽执伞提灯来。”
莫名的,穆山想起了被囚禁在湖底的马鹜,想起了那断仿佛一生的漫漫黑夜,想起了那个在阁楼上孤独等待的女子……
一切,在此刻仿佛变得无足轻重。
穆山慢慢的起身,而后如同扑火的飞蛾,纵身,跳下!
那一刻,他愿意抛弃所有的一切,忍受烈火焚身的痛楚,只为前方,那个不断坠落的身影,那盏仿佛黑夜之中的明灯!
长空之下,无数雪鹫黑影的包围里,他追逐着她的身影,一起从无涯几人联手布置的结界之中摔出,如同两颗投入湖中的石子,瞬间淹没。
“傻瓜……”阎霞的目光,穿过雪鹫的遮掩,死死的盯着追逐她而来的穆山,片刻也不愿离开。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溢出了恍如朝露一般晶莹的泪珠,沿着清丽的脸颊,缓缓滚落。
“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傻就傻吧,谁让爹娘不给我一副聪明点的头脑。”穆山快速的伸出手去,牢牢的将她抱入怀中,如同漂浮在茫茫海上的落难者,抱着唯一的一根稻草。
一只雪鹫,疾扑而来,森冷如刀的利爪,又弯又长的鸟喙,无情的朝着穆山撕扯过去,从他的身上,抠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来。
附近的雪鹫,似是受到了鲜血的刺激,更加疯狂暴虐,从四面八方,呼啸尖啼,蜂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