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来找沈玉时,脚步匆忙。
“玉儿!玉儿!”
沈玉正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上,连忙起身正襟危坐,楚翎平时处变不惊,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极少见他如此慌张。
“楚翎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玉儿,你快跟我走吧,祖爷爷……祖爷爷快不行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昨晚他不是还好端端的,我们还一起吃饭说话……”
沈玉不可置信,老头儿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忽然出事?
楚翎焦急地说道:“是啊,平时祖爷爷都早起打一套五禽戏,今早丫鬟见他没有出门,才去房里叫老人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玉儿,我特地来叫你,快去看看祖爷爷,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哦哦,好。”
沈玉连连点头,跋上鞋履,跟在楚翎身后,楚翎心急地拉上他的手,沈玉也顾不得挣脱了。
屋子里围拢好些人,楚府里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多半等在屋外,楚翊见到沈玉,几步跑过来。
“玉哥,翎哥!祖爷爷醒了……他在叫玉哥呢。”
楚翊说的时候,却没有高兴的神色,而是满脸哀伤,眼眶已经有泪水打转了。
“叫我?”
沈玉原以为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后辈,和其他人无二,没想到老头儿醒来就是要见他。
“那就进屋吧,玉儿,好好和祖爷爷说说话。”楚翎拍了拍沈玉的肩膀,嘱咐道。
“嗯。”
楚翎还是亲自领着沈玉进屋,沈玉看到古拙的床榻上拉上了一半纱帐,老头儿正气若游丝地躺着,脸色早已不如平时的红润,已经面带黑气,没多少血色了。
大夫正在一旁问脉,他神情严肃,看样子不容乐观。
“祖爷爷,玉儿来了。”
楚翎轻轻说了一声,老头儿就睁开了眼,缓缓扭头看向沈玉。
“玉儿,你过来……祖爷爷有点看不清你的样子,玉儿……”
老头儿眯了眯眼睛,然后冲沈玉招招手,随后手臂又无力地垂下去。
“唉,我在。”
沈玉坐到床榻边,握住老头儿的手,平时没有注意,老头儿的手已经干枯了,像死了的柳木,布满了斑纹。
“大夫,祖爷爷怎么突然犯病?他身体一直以来都硬朗的。”沈玉转头问道。
老头儿握了握他的手,脸上浮现笑意。
“傻孩子,人总有老的一天,这老了自然会死,虽然平时没有小病小灾,阎王爷说日子到了,那谁也躲不过去。”
沈玉低头安慰:“您不过是生病了,让大夫看看就能治好,祖爷爷,你不要说丧气话。”
老头儿笑着摇头,喘息着咳嗽几声,咳得脸充了气血,竟是比平时脸色还红润几分,就像忽然痊愈一般。
大夫看到之后,张嘴犹豫了一下,没说话,楚翎也察觉到老头儿大概是回光返照,抿嘴不语,只是头扭到—边拭泪。
“玉儿,你扶我起来……”
老头儿忽然有了几分力气,手支撑着要坐起来,沈玉答把手,然后又把枕头放在他背后让他靠着。
“唉……”老头儿顺了顺气说道,“祖爷爷快不行咯,但是有两件事情放不下,一是楚氏的后人们该何去何从,至今也没想出个十全的辙。”
楚翎忙说道:“儿孙们自有儿孙的福气,祖爷爷不必忧心。”
“有翎儿照顾全族,我自是放心。”老头儿看向沈玉说道,“第二个放心不下的,就是玉儿你。”
“我……我也能自己顾全自己。”
沈玉不知该说什么,他虽和老头儿相处不长,但老头儿对他真心实意地好,把他当成亲孙子一般,让他有了依附之地,有了众多亲人的家。
老头儿病重,沈玉当然也感觉伤心。
老头儿喉咙干哑说着:“我知道你看起来心软柔弱,其实心里是个有主意的。玉儿,你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族里的孩子,你是过得最难的,翎儿他们好歹都有亲人兄弟,你孤身一人,以后……”
“以后我会把玉儿当亲弟弟看待,祖爷爷你放心。”楚翎答道。
“那便好,你们兄弟亲热那便好。”
老头儿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幽幽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从枕头后面摸出一串钥匙来,放到沈玉的手里。
沈玉一看,钥匙串大大小小有几十枚,搁手里沉甸甸的。
沈玉想到老头儿跟他提过的事,只要他答应和楚翎成亲,便让把氏族的管家权利全交给他,沈玉没有接钥匙,逃避地缩回来手。
他既不能和哑卫开花结果,也不可能和只有兄弟情谊的楚翎成婚。
沈玉心眼小,容纳一个人已是极限。
“祖爷爷,我……”
老头儿料想到了沈玉的反应,还是坚持把钥匙串塞进了沈玉的手里。
“玉儿,你不接着,是想让老头子死不瞑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