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道理被侮辱的一众年轻修行者总要有所表示,可以是愤怒地大声介绍自己一方的来历背景,背景这种东西不仅仅适用于庙堂,同样适用于有人存在的所有地方,如果他们的来历惊人,身后有一条粗如安和桥的桥墩一般的大腿,那么他们面前的敌人多半会闻风丧胆举手投降,这不仅仅会免除一场不必要的争斗减少一点不必要的愤怒和鲜血,更可以让胜利的一方有一种兵不血刃的潇洒。
当然如果背景并不够硬,依仗不够坚挺,那用来泄愤的手段也可以是手里的剑,一言不合拔剑者古已有之,事实上大启历史上最离奇的一场战斗就只是因为两个陌生人其中的一个随意看了对方一眼。
于是在一场诸如“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之类的口水战斗之后,一张生死之战也便拉开序幕。
有这样的离奇战斗压底,袁来觉得这群青年修行者就算突然拔剑相向也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之事。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拔剑,也没有大肆宣扬自家背景,那为首的青年脸色忽然涨红如放坏了的猪肝,然后他的手也果然去摸剑柄,但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压力陡然覆盖他们。那是元气构建的某种力场,可以瞬间让这片区域陷入绝对寂静,这种寂静不只是外界的更有心灵之中,如果说这压力本身并不如何可怕那么其中暗含的含义则禁不住让青年冷汗涔涔。
这个女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修行者!
甚至……可能比师父的修为都更要精深?
这个念头一旦涌出顿时便再也压之不去,一众修行者忽然间仿佛觉得自己成了一颗孤独栽在荒野上的枯树,一阵大雪飞扬挂满了树枝,然后雪渐渐下得大了,渐渐的厚了,也有了可怕的重量,那枝头沉甸甸的白雪压得他们的身躯发出吱吱呀呀的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消折!
然而这种可怕的威压却没有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甚至屠呦呦和韩小野这样的修为根本察觉不到,唯有袁来和韩大野眼睛几乎是同时地微微一亮,再收敛恍若未觉。
良久,又或者是短暂的几个呼吸。
当那阵威压潮水般褪去,威压之下的每个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晃,然后他们就同时发觉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没有人说话,这群人立即一脸恐惧地离去,悄无声息,没有说一句狠话,也没有讨一句好汉饶命,并非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没有人愿意冒着再承受那恐怖压力的后果去开口说什么,一般来讲高手都讨厌废话,尤其是讨厌配角龙套的废话。
肖白慵懒地冲袁来点点头,然后轻轻将一串钥匙扔给韩大野,说:“行了,就这么办了。”
然后她悠悠地走到袁来身边忽然低头笑道:“见过胡君子了?”
“见过了。”
“怎么评价他?”
袁来怔了怔,微顿,谨慎答道:“人如其名。”
肖白忽然笑了,颇有几分风情地瞪了他一眼,笑道:“这话不实在。”
袁来尴尬地笑笑,然后正想说什么就见韩大野牵着小野的手走了过来,他很严肃认真地对肖白这个美丽的女人说道:“我有一句话要说。”
“每次租房之前这句话我都要说一次,或许说完之后你就不会租了,所以请先收回去。”
韩大野伸出手,手心是那串钥匙。
“哦?”肖白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有几分期待。
韩大野紧了紧握着妹妹的手,说:“你如果让我住下,你会有麻烦的。”
“什么麻烦?就像刚才那样?”肖白微笑打趣道。
大野却严肃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像刚才那样,也或许会有更大的麻烦,我……妹妹身体有些特殊,离她近的人总会受到一些灾祸,我无法预料这灾祸是什么,只知道她在的地方总会惹到一些麻烦,比如我们走在街上无缘无故就会触到一些人的眉头,惹到一些麻烦,像刚才的那些人只是一般的麻烦,不过要是我们住下了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韩大野不善言辞,说来说去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麻烦”,然而他说的话毕竟有些荒诞不经,袁来很诧异,心中有些怀疑,但是他却也没有怀疑的理由,只是忽然想倘若大野所说为真实,那就难怪他时刻如此紧张,对小野又看护得那么紧了,如果说每一天都会无缘无故惹到麻烦,那么对于他来说可能每一个清晨都是一场战争的开始,每一个夜晚都是战争的延续,如果每一天都要遭到突如其来的恶意,那么他的反常就解释的通了。只不过……这种话怎么会是真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肖白本来轻松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凝重,这种凝重却非惧怕而似乎是……很感兴趣?或者是隐隐的还藏着一种奇异喜悦?
肖白这个女人太奇怪,袁来再善于观察人也没办法看清她。
“你说的是真的?”
大野用力点了点头。
肖白忽然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小野一眼,然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嘟哝了一句话,随后她恢复了那万物不挂心的慵懒,淡淡扫了这一双兄妹一眼,扭头边走边道:“哦,知道了。”
然后她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留下了愣愣的韩大野。
而袁来则在思考肖白说的那句话,他离得近,竟听清楚了,那句话似乎是:“灾厄之女?有意思。”
灾厄之女?
袁来想起了胡君子方才对自己说的北宗有一位神秘的被称作气运之女的天才,气运之女,灾厄之女,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啊。
……
一路逃出来的一群年轻修行者一路沉默,当他们拐过街角,看到那宽阔无边的沧浪河时候,他们便停下脚步。
“这件事,就别和师父说了。”
所有人都默默点了点头。
“那……再重新找地方住吧。”
青胡茬青年说完却忽然听一位不起眼的师弟开口道:“师兄,那个……我刚才一直没机会说,你看刚才那个拦着咱们的家伙是不是有点眼熟?”
“厄?你也有这种感觉?”青胡茬师兄有些惊异地问道,他在看到袁来的时候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是个自己认识的人一般,但是一时间却也没有想到是谁,没想到竟然并非只有他一人有这种感觉。
他一问,顿时几个师弟师妹纷纷开口,竟然大半的人都觉得那个少年有些眼熟。
忽然间一个人恍然道:“你们还记得师父在沈城收的那个弟子不?就是沈城大书商袁守诚的儿子,那个人好像就是他啊!”
“袁来?!”
他一说顿时许多人都纷纷醒悟过来,果然那少年和自家宗门那个弟子袁来非常相像,只不过当初袁来在山上修行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倒是被黄耆单独养在了后院,和宗门其他弟子接触很少,且也非常不惹人注意,三年时间过得仿佛一个小透明一般,加上此时袁来开智与往日精神气质依然截然不同,因而这些人竟然没敢认!
他们正是当初袁来学艺三年的那个宗门,而他们的师父也正是袁来的第一个名义上的师父——黄耆!
那天生一双长眉的黄道长!
“怎么可能是他?他明明是个傻子嘛,上山三年连一境的边儿都没摸到,半年前不是被师父遣送回家了么?”
“恩,不应该是他才对,刚才那人分明不可能是个傻子。”
“不过,我几个月前听说他好像开窍了……”
“哼,就算他忽然没那么傻了,但是这才半年时间而已,他就算是上等资质也不可能修行到能跑过来参加天鼎大会的程度吧,不要乱想了,肯定不是,大概……也就是模样像一些而已。行了,走吧!”
这个时候来临江派的当然都是奔着天鼎大会来的,然而袁来?那个在山上和泥玩了整整三年的傻子?他怎么可能跑到这里?除非是老天疯了。
……
“还有几天天鼎大会就该开始了,这几天咱们也要开始准备一下,少爷我呢特意做了一个时间规划,呦呦啊,从今天起咱们就要按照这个时间表来生活,懂么?”
袁来将一张画着表格填写着文字的白纸贴在了墙上,然后满意地看着它直点头,呦呦费力地念道:“早晨五点起床洗漱晨跑,五点半吃早餐,六点开始吐纳修行,九点出门了解此地风物,十二点吃午饭,饭后练字、读书,十五点修行,十七点吃饭,继续修行,二十点出门放松,二十二点睡觉……”
“明白了么,明天起咱么就按照这个生活,记得早上叫我起床。”袁来说道。
呦呦咬了咬嘴唇,道:“大概都懂,不过……那个五点,五点半什么的,是啥啊?”
袁来一愣,然后无奈地拍了拍脑袋,重新伏案开始画表格,然后再重新书写:“卯时,起床洗漱晨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