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
如果将这整条江河比喻成锅中水,那么当武当归将手中打磨得血红的铁剑抛入河中的时候,锅中水便沸腾了。
先是一种奇异的声音从整座河中传来,这声音极为奇特,仿佛有又仿佛无,在耳中却那么震撼,让袁来不禁只能扶着安和桥的栏杆才不至于跌倒!
然后他最先发现变化的是身旁的冰霜,这些白霜竟然开始迅速的挥发,升华,散称一道道云雾一般的白气,几乎是眨眼间就将这一段的安和桥笼罩于雾气之中,当然,随之一同被笼罩的还有袁来。
面对这突然之间的变化,饶是袁来心志坚定也不由为之短暂紧张,之后待他平复下来就看见了另外的一幕。
盘膝坐在石柱上的老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依旧结实的骨架外面套着的武道长袍在忽然乍起的风中如旌旗一般抖动,而与白霜一般因沸腾而开始自河面蒸腾起来的雾气也渐渐抬高,节节攀升,将石柱埋葬在雾气之中。
武当归的手依旧保持着抛下剑的姿势,从始至终,从坐着到站起来都分毫未变,然后就在袁来疑惑的目光中,剑坠落的水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之后一柄剑突然从漩涡中弹出,飞起十米落入老人掌中!
依旧是那一柄铁剑,只不过原本是血红的,如今竟然变成了淡紫色,在夜里显出几分妖艳。
他执剑安静地站着,目光望向远方却似乎已不在此界。
沧浪河依旧在沸腾,袁来可以看见桥下水面冒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巨大的气泡,风也越来越大,吹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偶尔那些破裂开的气泡迸射出含着劲气的水珠,水珠宛若暗器,可弹起数米高,偶尔有力气强大的竟然能够跃起到安和桥上。
一颗水珠迸射在袁来的胸口,他皱起眉看着胸口衣服上出现的那一个破洞,轻轻拉开衣衫,可以看到被水珠击打处有一个白色的印痕。
他悚然一惊。
狂风怒号,波浪层层,突然间他发现在武当归站立的石柱四周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是那般醒目,即便有白雾和黑夜相隔袁来依旧看的分明。
袁来向其中一个漩涡看了一眼,只觉心中猛然掀起一种恐惧。
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在漩涡中有物正在成型。
漩涡越来越大,武当归却熟视无睹,他执剑而立,风卷起的水汽泼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沾湿一丝一毫的布料。
袁来就没那么好运了,狂风吹起的大浪将许多的水送上了安和桥,桥面被打湿,他的头发,衣服也被打湿,秋天的河水是那么的凉,让人不喜,袁来却没有退却,脚步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后退,他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难得,能如此近距离观看一位大修行者修行,这是很难得的机缘。
他不顾这冰冷的水将他浸透,凭借着如金刚的躯体毫不设防地站在这里,心神凝聚起来,将所有的神识化作一张网,洒了出去……
漩涡越来越大,从之中突然出现许多声朦胧的吼叫。
袁来正疑惑突然间就看见一个最大的漩涡中猛然冒出了一个由河水凝聚成的兽头!
他一怔,便只听一声龙吟起,从漩涡中钻出一条粗如石柱的水龙!水龙携沧浪河水势一跃腾空,在空中一摆尾便向武当归扑去!
武当归面色如常,眼神迷茫,目光早已不知看向哪方天地,他有些迷茫地扭头看着那粗壮的水龙扑向自己,有些错愕和不解,就在龙头张开将要吞噬他的身体的时候,武当归终于本能地抬起了剑。
但是他却没有出剑,他轻皱眉头,即便是在迷茫中依旧觉得这样的对手实在不值得拔剑,于是他将剑交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向冲来的龙头一点!
“轰!”
水龙炸裂,崩散出的水珠四散,击打在安和桥上竟然发出金兵交击之声,那些迸射到袁来身上的更是将他的衣服再一次打出许多的孔洞,他的肌肤也再添许多白印。
袁来恍然未觉,整个心神恍惚着,眼前只有武当归方才那轻轻点出的一指,再无其他。
他先是震撼,随后是好奇,再之后是沉迷、陶醉、疑惑,就在他的心中对那一指的疑惑无比强盛的时候,有一条一般无二的水龙从另一个漩涡中冲出,再一次扑向武当归,这一次,武当归随意地两指一划。
“轰!”
袁来的胸前再添孔洞,而他本已疑惑的眼神也再次陷入沉思,不久后再次露出疑惑。
以武当归的修为即便是他无心的一指,也不是袁来这个层级的修行者可以轻松参透的。
不过,好在,在今夜,这样的一指有很多次……
一条又一条的水龙飞起,崩散,无穷无尽,如果此刻袁来的神识能分出一丝去观看桥下大河,他定然会发现那漩涡已经以石柱为中心布满了四周空间,一眼望去似没有尽头。
……
这样大的动静,按照常理应该惊醒了许多人,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在临江镇乃至临江派山门的任何一个地方,穷尽目力却依然只看得到平静的黑暗,一如往常,几乎没有修行者会看得到那以指尖剑气杀灭水龙的老人。
武当归造成的疯狂的地域似乎被一张看不见的布,遮住了。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然就没有不透光的布,在临江这地界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到这里的异常。
肖白倚在安和桥栏杆上,安静地看着三三两两布着灯火的临江镇,面色无喜无悲,自从不久前她目送着那少年租客离去,她就一直这样站着,也不觉得无聊、孤单。
只不过这种状态却终究无法保持,没有任何征兆的,这个女人扭头,看向了沿着安和桥走来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身上道袍很干净,有一张圆润的脸,和两道油亮的眉。
中年人慢悠悠走过来,那神情就像是在饭后散步,等他终于来到了肖白面前几步外,才终于仿佛突然看到肖白一般露出了特别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果然是你啊。”他说。
肖白脸色不变,似乎早有所料地轻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过来,就算所有人都没发觉,唯独你,肯定会来……好久不见了,杜康。”
肖白的语气有些感慨。
杜康笑着点点头,也用一种慨然的语气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正是此次南宗带队的长老,也是有资格占据临江派大殿右手席位的一人。
那个神识极为强大的南宗修行者,陈邹纵横和灰原的师叔。
也是整个南洲酿酒手艺最好,但是生平滴酒未沾的修行奇人,焚酒杜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