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百姓也能用得起纸。
曾子骞谢恩,上前请皇帝将密折给他,道了一句臣造次,转身就掀开了御案上的灯罩,将那本皇帝看了两遍的密折直接点了,烧得一字不剩,这才将手中余纸投进了铜盆。
又要了皇帝手中的图纸,借御书房笔墨纸砚,直接跪坐在下边一个案几旁,将桑萝画的三张图纸依样复刻。
皇帝全程就站在一旁,等三张纸都依样抄下来后,曾子骞请皇帝过目,两相比对,并无不妥,才把桑萝画的那三张图纸也烧了个干净,当真是半丝痕迹也不留。
皇帝捧着那几张方子爱若至宝,等确定笔墨干了,把造纸方在暗格里锁了,唯一张水碓图纸留了下来,笑与曾子骞道:“你祖父进京了,李瑀都与你说了吧?”
曾子骞笑着点头,道:“是,臣一会儿离宫就准备归家探一探祖父。”
皇帝笑着摆手:“你跟着朕在外边戎马数年,后又接管歙州,难得归家,朕也不耽误你们祖孙团聚,且先家去,明日来上个早朝,你献水碓有功,朕明日有赏。”
曾子骞告退,一路往外,小太监们都悄悄打量,岑内侍有个小徒弟,低声问了一句圣上心情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岑内侍看他一眼,敲打了两句,转头进御书房侍候去了。
岑内侍是个有眼色的,看皇帝心情好了,他也敢多说话了,一边给皇帝换上了一盏热茶,一边笑道:“还得是曾大人,圣上您这笑容都多了,您不知道,这一趟您让奴婢跟着李大人一路往南行,一路看过去,还当属歙州治下恢复得最快,您是没亲眼见着,亲眼见着了呀心情还要再好十分。”
一句话挑起了皇帝兴致,“哦?说说看。”
能在皇帝身边侍候,甚至能让皇帝指派跟着钦差出去代他看一看外边情况,自是会说话,把一路见闻,各方对比绘声绘色说与皇帝听了,听得歙州百姓生活秩序几乎已经快恢复正常,开荒种地,村子里牛羊鸡鸭甚至连养猪的都有,皇帝还真愣了愣。
“怎么办到的?”
后悔放曾三郎离宫去了。
岑内侍笑着把范妃娘的事迹说了,听得皇帝直赞曾三郎得一贤妻。
岑内侍话锋一转,笑道:“歙州百姓过得这样好可不全是曾刺史夫人的功劳,奴婢此番跟着李大人往大兴庄去,圣上您猜猜,做出那曲辕犁的桑氏年岁几何?”
皇帝眉头一动,他对桑萝其人正是最好奇的时候,听这说着范氏呢,话锋一转到桑萝身上了,便看了岑内侍一眼,当真想了想:“对农事这样了解,照理来说总有四五旬?不过你特意让我猜,想必不是了,总不能是个年轻娘子,又或是年过□□旬的老妪了吧?”
岑内侍笑着就赞陛下英明,“您可是说着了,奴婢瞧着怕是还不到二十,李大人当时都愣了愣。”
“不到二十?”皇帝诧异抬眼。
“可不是,总不过就是十八九岁吧,倒没想着对农事这样了解,不止于此,这位桑娘子在歙州声名那是极好,比之曾刺史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歙州见闻关于桑氏的部分说了,道:“当地乡民口中称这位桑娘子女菩萨,困居山中那几年她教山民们用随处可得的一种树叶做神仙豆腐,又教山民识得薯蓣,大量种植薯蓣,给当地一种有毒的野芋去毒做成能入口裹腹的食物,也算是活人无数了。”
又把大兴庄青壮如何了得,如何护得一方山民平安,如何知道朝廷政策后从深山往外带人也活灵活现说了一通,皇帝听得是饶有兴致。
“对了,这桑娘子的夫君与小叔子还考上州学了,奴婢那日往大兴庄去,看那兄弟二人身上穿的是咱们大齐统一的州学学子服。”
皇帝了然了,难怪那桑氏会琢磨着造纸。
他眯了眯眼,唇角都不觉扬了扬,桑氏年不过双十,家里有读书人,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比之刚得的造纸方子都叫这位大齐天子心热。
他指尖在御案上轻点,平民出身,底子只怕谈不上多好,要入京的话怕是得三年吧?啧,皇帝想着那桑氏又是改犁又是造纸的,都觉得三年太慢了。
不过他也清楚,头一两批往京里来的学子只怕是最难出头的,也最容易被世家针对,也罢,三年便三年吧。万幸桑氏本性良善,关心民生,又足够信任曾三郎夫妇,似这两次的曲辕犁、纸和水碓,哪一样也没有耽误往朝中送来。
皇帝想到这里眼里又带了笑,心情极好。
骆氏、窦氏,想慢慢拖就拖着吧,他乐得看好戏,只想想骆家那老匹夫知道朝廷自己办了造纸坊时会是什么反应,这一阵子受的憋屈气就一瞬全散了个干净。
痛快!
……
翌日早朝,歙州刺史曾子骞献水碓得了皇帝的赏,虽只是钱帛,且算不得丰厚,然其妻范氏在歙州的事迹却被今上在朝中大为表彰,更是给了三品淑人的诰封。
三品淑人!
别说如今大齐才刚一统,大多官员都还顾不上给家中妻子母亲请封诰命,有请封的,要批下来也要时间,只说三品,朝中如今才多少个三品官员?
曾老太爷任国子监祭酒不过从三品,曾子骞正四品下的品级,范氏却被封了三品的淑人,这诰命等阶是比曾家老太太都高了。
今日之后,大齐各位高官后宅怕是不知有多少女眷要效仿范氏了,官员们捧着朝笏,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心里不赞一声皇帝这一招高明呢。
底子薄的心疼家里家当的同时还得想想怎么把事情办漂亮,底蕴厚的则无甚所谓,都清楚眼下再跟在范氏后头也博不得什么好彩了,但世家女眷嘛,这一点是不能输人的,世家倒也不缺这些,权当给皇帝募钱募粮了,这几年也没少干,只不过从前东西是进了皇帝手中,眼下直接给百姓,自家还能养一养声望,也不亏。
真正叫各世家关注的是曾氏和范氏,尤其是范氏,教养的好女儿,族中再有子弟要娶妻,当先考虑范氏女了。
……
曾子骞回京,献水碓和范氏受封赏吸引了前朝所有的目光,便是曾老爷子都没想过旁的。
朝廷兴办造纸坊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事了,没人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造纸方子,皇帝有一阵让宫中内侍翻了不少宫中藏书,有人怀疑造纸方子会不会是这里边找到的。
当然,也都只是猜测,对科举有点小心思的世家有些遗憾,不过也只是遗憾,别看皇帝温和,慈不掌兵,真温和也不能灭了几十路枭雄打下大齐这一片江山来。
皇帝触碰到他们利益时他们可以不支持,可以阳奉阴违,但在大多世家都还算支持皇帝的时候,谁也不敢犯蠢去做那出头的椽子,挑衅皇权,毕竟他们眼下也都是新朝的即得利益者,又不是骆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