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生猪怎么就不能做土贡了?一挥手就让人归列了,抻长了脖子瞧那几头猪。
“爱卿这贡物新鲜。”
曾子骞也敢接,谢了一声赞,道:“臣进的这六头猪确有独特之处。”
百官又颤肩笑了起来,皇帝战场上杀伐决断,朝堂中待臣下却以亲和闻名,有那促狭的便笑道:“猪便是猪,还能有什么独到之处?莫非也效仿西晋王氏,以人乳饮??”
曾子骞觑他一眼,道:“林大人说笑了,我歙州百姓能以豆饭裹腹且是今秋之事,我忝为一方父母,何敢豪奢至此。这猪的猪特之处嘛……”
他卖了个关子,与一旁的太府寺丞道:“有劳大人念一念我歙州进贡之清单。”
这原是太府寺丞份内之事,且这一位可太清楚这猪独特在哪了,压了唇边笑意作严肃状便展开手中一份卷轴念了起来。
“武定四年,歙州刺史进贡物:七月龄劁猪四头、七月龄种猪两头、人工种植薯蓣二百斤、大兴庄粉丝六十斤、大兴庄腐乳六十坛、大兴庄肉脯六十坛、大兴庄肉松六十坛。”
一溜儿的大兴庄,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那肉松肉脯,皇帝眼里带出了两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还得是曾三郎!
不过那粉丝和腐乳又是什么?
念头也只是一转,眼下更有意思的是下边文武官员的神情。
一个劁字,刚才还笑得乐呵的文武百官脸上神色那叫一个古怪,站位靠前的数十官员这时目光才转向那六头猪的臂部,站得略后的抻长了脖子。
劁猪四头,种猪两头。
六头猪在殿中两两一排,排了三排,很有意思的是劁猪四头在着排和三排告排了两只,一帮文武官员看清那几头猪的区别后一时都觉裆下一凉,已经有人张口斥道:“曾子骞,你这是什么嗜好?”
好好的猪,给劁了?是男人就看不得这个啊!
曾子骞定睛瞧了瞧那位年逾五旬的老大人,并不识得,想来是圣上入京后启用的官员,便拱手一笑道:“这位大人,您未细听太府寺丞念的清单啊,七月龄劁猪四头、七月龄种猪两头,您再看看这六头猪。”
那老大人还没意会过来:“这与你把猪给去了势有什么相干?”
皇帝挑了挑眉,这位老大人不甚灵光啊。
李瑀已然瞧出了门道,清了清嗓子提点:“柳大人,六头猪都是七月龄,您瞧瞧那几头猪的体格。”
柳大人,以及之前和柳大人一般没反应过来的官员唰一下又都看那六头猪,哪怕不通经济,一眼也能看出四头劁过的猪和两头没劁的猪体格相差颇大了。
有早几天就等着看热闹的官员猛地反应过来,曾子骞又双叒叕搞事了!!!!
皇帝把一众官员神色反应尽收眼底,问下方众臣:“众卿谁知七月龄的猪该是多重?”
一句话把四百余官员难住了足四百,不止京官,放到各州做刺史的外官大多也是一样,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低头敛目,京官和外官之中只得零星几个瞧着知道一点,京官中知道的那几个原是平民出身,早几年反了大乾,后投了大齐的。
说到底,眼下朝中为官的,或是高门世家,或是书香门第,真正底层平民爬上来的又有几个?文官中尤其欠缺。高门子弟,猪肉都不屑得吃,更别说看生猪长什么模样,在什么阶段又长得多大了。
再说,纵使是有,田林诸事那不都有庄子里的佃客家仆去做,又哪里用得着他们?所以一时还真没人能答。
皇帝看了一圈:“京官武官不必说了,各州刺史来说说,百姓民生都系于你们一身,可有知道的?”
朝堂上极静,过得几息,队列后方才有一刺史出列:“臣许是能说说。”
“眉州刺史,卢江?”
“是。”
“你说说。”
有皇帝这话,卢江便答起话来,话颇谦虚,但说起来还算头头是道,三两句隐讳的把自己从庶族手中购入了牲畜分于百姓养殖,又去看过,而后报出了七月龄的猪大概的体重,养得差些的人家约八十斤,养得好些的能得百斤。
殿中三百余刺史肠子都快悔青了,前有歙州刺史,后有眉州刺史,难得回京,他们都被衬到泥里去了。
众刺史们心里计的是前程和圣心,京官里的几位帝王心腹倒是把卢江报出来的重量都记在了心里,中书令薛晏不由得就问负责进献事宜的太府寺丞:“曾刺史进上的这六头猪重几何?”
这是当日收验就称量过的,太府寺丞道:“两头公猪数日前称量一重一百一十斤,一重一百一十五斤,四头劁猪在一百九十斤至二百斤之间。”
满朝哗然。
能入朝为官的,尤其在新朝能被任用的,或是有功,或是有才,有迂腐不通经济的,却一定不会有傻的,同样七月龄的猪,劁与不劁差七八十斤,这是什么概念?
七八十斤啊。
哪怕猪肉中除了乳猪,稍长大些的猪总带一股骚味,他们并不爱吃,可百姓吃啊。
薛晏有些激动:“曾大人,你这四头猪当真是七月龄?”
曾子骞一笑:“下官岂敢欺君?”
这倒是。
薛晏也觉自己这是太不敢置信问了废话,转而便道:“这劁猪可有什么讲究?是什么猪都能劁吗?猪受了伤可会有病死的?且我看你这没劁的猪比之眉州刺史报上来的也要重十多斤,可是养殖之法上有什么窍门?”
抛出来一成串的问题。
曾子骞正需人问,大致回答了,而后便与御座上的皇帝一拱手道:“臣此番进县的歙州土贡,圣上方才想必听到了,清单上许多都有大兴庄几个字,事实上不止那腐乳、粉丝、肉松、肉脯出自大兴庄,薯蓣的人工种植之法,劁猪之法,生猪养殖之法均出自大兴庄桑氏。”
李瑀记得桑萝,道:“曾大人是说献曲辕犁的桑氏?”
“正是。”曾子骞一笑,道:“桑氏对农桑之事颇为上心,亦擅钻研,她以紫云英养地轮作,割紫云英加少量糠或豆渣煮食喂猪,猪长得较只吃其他草料要更快一些。”
“这劁猪也是她先在自家实验出来后报与官府的,臣唯恐只是巧合,恰内子当初带到歙州有一批母猪未曾售出,养在自家庄子里,得了数十头小猪,便以此为试验,证实此法确实可行。如今大兴庄周边百姓留下健壮种猪后皆效仿此劁猪之法。臣想着一样的养法,七八个月间劁比不劁能多得白肉九十余斤,这样的法门自是该进到京中,由京中试过,往大齐各州推广之,因有御前以生猪为贡一事。”
皇帝已然开怀笑了起来,他起身走下几步,围着那劁过的猪转了一圈:“这生猪进得好!丝绸绢帛、珍奇玩赏只是进了朕的私库,劁猪之法和薯蓣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