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荆舟捂她眼睛的时候,沈晚瓷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沈震安身上。
他用手护着头,身体蜷缩着,血和尿液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是挺脏的。
这几次见沈震安,都是这样狼狈又落魄的模样,沈晚瓷都已经想不起来他曾经作为一家之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沈晚瓷将薄荆舟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拉下来,“走吧。”
薄荆舟顺势扣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握紧时,手指触到黏腻的湿意,才想起自己手上可能沾了沈震安的血。
他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举到眼前,果然看见沈晚瓷白皙的手上一片红,连脸上也沾了一些。
男人皱眉。
一旁立刻就有人递来一张湿巾:“薄先生,您先擦擦手。”
薄荆舟接过来,先将沈晚瓷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才随意的抹了下自己的手,他的拳骨上有伤,不知道是刮到哪里了,皮肉翻卷,血顺着手指尖滴落,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沈震安的。
他擦拭的动作不轻柔,跟小时候用橡皮擦擦作业本似的,湿巾粗糙的质感摩擦过的地方泛着微红,但饶是这样,在场所有人也都无端的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宠溺的呵护。
沈晚瓷想拒绝,一是不舒服,二是周围还有那么多围观群众,薄荆舟又是这样一个鹤立鸡群、哪怕什么也不做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物,顶着这么多双眼睛,地上还趴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名义上还是她父亲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做到跟他一样的坦然。
等他扔了湿巾,她才压低声音道:“我们走吧。”
薄荆舟:“嗯。”
他去牵她的手,但沈晚瓷走的飞快,他的指尖从她衣服上划过,再一抬头,对方的人已经在调解室外面了。
男人的脸冷了下来,唇瓣抿直,明显不怎么高兴,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薄荆舟蹙眉,扭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警察,硬声硬气的问:“干嘛?”
“薄先生,您现在暂时还不能走,”他示意了一下头顶的监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又被打成了这样,流程还是得走一下的,不然我们不好交差。”
“什么流程?”
“拘留五日,罚五百以上罚款,”见薄荆舟一脸阴沉,他又补了句:“这是最低了,要是沈震安后续要追究,那……”
话还没说完,霍霆东便拎着公文包站在了调解室门口,他一身挺括的西装,身形高大挺拔,将走廊上方的灯光都衬得暗了些:“薄总,保释手续办好了,可以走了。”
“她呢?”
霍霆东虽然来的晚,也没看到人,但不妨碍他知道薄荆舟问的是谁,“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沈小姐。”
薄荆舟抿唇,冷笑:“可真是铁石心肠。”
如果换成别的女人,不说感动得痛哭流涕,至少也会问一问他手上的伤,结果沈晚瓷倒好,什么都没问不说,还溜得比兔子都快。
他可真是……热脸贴人冷屁股。
以后再要管她的闲事,他就是狗。
薄荆舟憋了一肚子的气,走到警局门口,却见那个原本已经走了的女人正拎着一袋子药朝着他走过来。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她,身高差距太大,再加上他此刻傲娇的态度,连带着声音都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你就不怕买完回来我走了?”
“你这不是还没走吗?”沈晚瓷将药递给他,又看了眼他身侧的霍霆东,“你手上有伤不方便,让霍律师……”
霍霆东:“我先走了。”
说完也没等薄荆舟回,朝着沈晚瓷颔了颔首,算是告别,就径直转身去了停车场,当真是半步都没停留。
薄荆舟伸出手,将伤口完全暴露在沈晚瓷面前:“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沈晚瓷看着他拳骨上狰狞的伤,虽然刚才用湿巾粗略的擦了下手上的血,但他擦的实在敷衍,这会儿还是血糊糊的一片。
她默了几秒,问:“要去打艾滋病阻断针吗?”
他手上有伤,又沾了沈震安的血,沈震安情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染上什么病。
薄荆舟:“……”
他理都没理她,直接朝着车子停的方向去了,额头上的青筋被气得突突直跳。
他就从来没见过像沈晚瓷这样不解风情、铁石心肠的女人。
不过细细想来,他也没真的见识过多少女人。
身后静了几秒,沈晚瓷的脚步声才跟上来,她走的不快,但好歹是跟着的,薄荆舟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紧抿的唇线微微放松,脸部凌厉的轮廓也显得温和了些。
薄荆舟的车停的不远,沈晚瓷走过去时,他已经坐进了驾驶室,车子启动的嗡鸣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两人隔着挡风玻璃对视。
车子呈启动状态,但没开走,大有她不上车,就跟她一直耗到底的意思。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之久。
沈晚瓷败下阵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薄荆舟已经非常自觉的将手伸到了她面前,“A市那边警察给回话了,绑你的两个人是街边混混,穷疯了,见你一个女人,又挺有钱,就起了歹心。”
“他们信了?”
这理由简直荒谬,网红街上到处都是背着香奶奶、挥金如土的人,沈晚瓷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还不足人家一个零头,也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对方居然说是因为钱绑的她。
薄荆舟:“不是信,是不得不信,A市山高皇帝远,水可比京都深。”
他将手下人发来的嫌疑犯的照片给沈晚瓷看:“绑你的那两人,是他们吗?”
沈晚瓷正垂着眼,用湿巾仔细擦拭他手指上干涸的血迹,闻言抬头,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不是。”
虽然五官身材都有些相似,但她肯定,绑她的不是照片上的这两人。
她问:“那救我的那两个人呢?”
“没人,”薄荆舟半眯着眼,被阴影覆盖的眼底涌动着一层戾气:“据那两人的交代,是他们半途因上一个案子分赃不均发生了打斗,最后两败俱伤,又怕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警察,才弃车逃走。”